府城。
浓稠的夜着青黑，天际渐渐浮出一抹鱼肚白。
寅时刚至，府衙那边便鸣放了第一发号炮。
顾知林等人一听到号炮的声音就立马起身。
赵铁山把油灯点上。
好让自个姐夫借着暗黄的火光，开始穿衣洗漱。
因为朝廷有规定，为防止夹带，凡是参加科考的学子，都不能穿夹衣服。
今年是个暖冬，进了十一月，气温也并没有下降太多。
却也有了渐入深秋的萧瑟。
特别是夜里和晨起，仅仅一两件单衣是不行的。
顾知林这些学子只能往身上多穿几件单衣了。
李月娥和赵大娘给顾知林做的单衣都是一件比一件大，穿起来倒也方便。
虽然已经有了前两日的经验，可如今科考的最后一日，众人的紧张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提心吊胆。
顾知林里里外外穿了六层。
外面那件被赵铁山熏过提神醒脑的熏香，闻起来有股清凌凌的香味。
顾知林动了动胳膊，行动起来虽然不怎么方便，但好在保暖，省得昼夜温差巨大，惹了风寒。
其余几人也是穿了好几件衣服。
好在除了老童生之外，大多体型消瘦，看起来倒也不臃肿。
几人收拾好，一起往顾知林屋里走。
几家带来伺候的人已经拎着考篮等在门口了。
赵铁山从厨房端出一锅鸡汤，和热腾腾的饼子。
这几日，众人都是一起吃的。
虽然每家院子都有小厨房，但分开采买难保不被人趁虚而入。
不如大家一起吃，免得谁单独起了害人的心思。
而这件事，就被赵铁山负责下来了。
顾知林早已收拾好开了窗通风。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便坐下来吃饭，全程一言不发，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见天考到了最后一天，前两天考的如何，大地心里有数，都提着一口气想着今天的考试，哪里还有闲聊的心思。
吃过之后，便往院子外头走去。
这会巷子口停满了牛车，马车，附近住满了科考的学子。
顾知林和几人说了句路上小心，便跟着赵铁山上了马车。
片刻后，马车往考场的方向走。
赵铁山驾着马车跟在前头的牛车后面，顾知林则在车厢里抓紧机会闭目养神。
一路寂静，两人谁都没在说话。
这会路上马车，牛车，行人都不少。
赵铁山也不敢分心，就怕误了时辰。
马车走的不快，但也比走路好很多，起码不用收冷风吹打。
顾知林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灯火听命，人是不少，不过也没有造成拥堵。
不少衙役在沿途开道护送，府城对这次科举的重视可见一般。
马车吱呀，顾知林从车里拿出两个饼子递给赵铁山。
“铁山，你吃了吧，我刚吃饱了，这整齐的饼子我也不好带进去。”
赵铁山一听，直接收下了。
考篮里备了不少吃食，有蒸熟又被烘干的大米，有混着坚果炒香的面粉，还有被切得稀碎的咸菜和肉干。
都是许温酒提前准备好的，方不坏不说，到时候也不用衙役在动手掰碎了。
万一那些人手脚不干净，沾染了细菌，很容易吃坏肚子的。
马车快到考棚时，考棚那边又放了第二炮。
提醒考生赶紧去考场。
顾知林先前已经把考篮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
这会见马车不动后，顾知林撩开帘子看情况。
临近考场，周围都是过来陪考的人。
赵铁山颇有些不放心道：“再等等，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顾知林笑道：“就在这儿下车吧，前两日不都是我自个进去的。”
前面不远就是考场大门了，门前有两排士兵守着。
顾知林下了马车，朝着赵铁山挥挥手：“铁山，我先进去了。”
赵铁山重重点头，“你快去，别误了时辰。”
赵铁山的生气看起来比顾知林还要紧绷，语气都有些微颤。
顾知林愣了愣，随后安抚道：“别担心，前两场不都平安过来了吗，你先回去，别在这等着，我估计要晚点才能出来。”
赵铁山生气越发严肃。
“我知道，你快过去，我看大家都进去了。”
顾知林有些无奈，他这个妹夫，从到府城就一直紧绷着，一刻也不肯放松。
只能又安抚了两句，便往考场大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便被身后脚步匆匆的来人撞了个正着。
幸好他反应及时，护住了烤蓝，不然非得撒了不可。
那人却连一声歉意都没有，转身朝着考场大门跑过去。
顾知林拧了拧眉，不爽的朝着考场大门走去。
怕迟到可以理解，可撞了人却连声道歉都没有，真是毫无礼节。
眼瞅着要到大门口了，身后却穿了赵铁山的急促的声音。
“等等，姐夫，你有东西忘拿了。”
赵铁山满脸焦急，甚至用上了轻功，转眼间便到了顾知林身前。
他用身子挡住考场门口的士兵，伸手从考篮中拿出一个誊满了小字的纸条藏在掌中。
又佯装放东西般，在考篮里翻了几下，确定在没旁的东西，这才让开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姐夫，快进去吧。”
连襟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顾知林拎着考篮进了考场的大门。
虽然面色平静，可心底却是吓得不轻。
若是真叫那人得了逞，考不上不说，还会被夺了科考的资格，甚至下狱治罪。
真是其心可诛。
从大门进去之后是一个大院子。此时院子里站了不少考生。
而院子的前面是一个紧闭的大门，正是“龙门”。
他们进去之前，得士兵搜过全身。
等确认没有夹带抄袭的东西之后，才能进去。
这会儿前面已经开始搜查考生的身上和篮子了。
顾知林四处环顾，并没有看到刚才撞了自己的那人。
便随意选了一个队伍拍着，顺便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以免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果然，在整理道领口的时候，摸到了一个被卷成小卷的纸条。
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顾知林低头将纸条塞进嘴里咽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