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跟着他们走进了地下大卖场,里面没有水电,黑漆漆的,过堂风一阵阵吹着,看的人心里发毛。
末日之后大部分地方都是这个鬼样子,韩子轩怕洛夏他们害怕,特意让他们走在中间。
洛夏心说要是他的队友心情不好捅了他们一刀怎么办,末日最可怕的难道不是人类自己吗?
大卖场里回荡着几个人的脚步声,韩子轩打着手电走在前面。里面东西凌乱,不知道是地震还是被人翻过。
里面的日用品和罐头能当物资,剩下的都是一些发霉变质的东西。不过韩子轩瞄上了商场里的设备,一般这种地方都会有发电机。
“我们兵分两路,小许你带着他们去收集物资,我和小天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设施。”韩子轩说完久久没有回应,他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空无一人。
他瞬间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手电筒掉在了地上,灰尘在光中起舞,剩下的地方黑暗如旧。
洛夏是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按进了水池里。
荒废的商场哪来的水池,那只是她内心曾经的恐惧。
是她最讨厌的精神系异能者,无声无息的让人落入圈套,见到内心最恐惧最难以启齿的东西。
其他的异能者打不过顶多是死,精神系异能者回回都让她狼狈不堪。
“小夏,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脆弱?”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人的尸骨都被她撒到银河系了,她内心深处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她被拎着脖子拽了出来,刚呼吸两口空气,就又被按了进去。反复窒息的痛苦折磨着她的神经,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来曾经的事。
“是因为你又想起来了你那个懦弱的母亲吗?”
男人的话把她带回了那个平常的晚上,她的母亲溺死在了水里,溺死在了她的浴室,脸上带着安详。
忽然一个更大的力气把她整个人都推进了水池里,她呛了几口水,再也没人压着她,她挣扎着爬了上来。
别墅的游泳池边上,所有人都围观着她狼狈的样子。
大家都在看热闹,她保持了好几个月的第一名,在父亲那大受赞赏,自然也获得了所有人的嫉妒。
她手撑着池子边缘,刚想爬出来,就被男人掐住脖子。
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虽然的蹲着,但依旧是俯视着她:“小夏,只此一次,合格的孩子决不允许懦弱。”
那人稍稍用力,在她耳边小声说:“对了,你还要好好谢谢你的那条狗,要不是他,你自己也发现不了,你还有恐惧这个情绪吧?”
男人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松开了手,淡漠的起身走进别墅。
围观的人也随之散去,看热闹归看热闹,洛夏的本事还在那摆着,万一因此把命丢了也不值当。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站在洛菲身边,拿着白色浴巾,低垂着眉眼的宋渺。
洛菲害怕的捂住了眼睛,真搞笑,自己看不见就当没事发生过吗?
有人朝她走了过来,是那个一直和她拌嘴的大哥,将浴巾丢在她头上,用一种玩笑不恭的语气说:“早就和你说了,他就是养不熟的蛇,被咬了吧。”
洛夏沉默的从泳池里爬上来,丢掉了那个浴巾,朝着宋渺和洛菲走了过去。
水渍从泳池延伸到两个人脚下,洛夏甩了宋渺一个巴掌。
宋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沉默着不说话。洛菲不满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是你自己太过分了才被父亲罚。”
“谁告的密,是你还是她?”洛夏忽略了洛菲,盯着宋渺问。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其实也不用想,除了他没人知道自己怕水。
这只是一件小事,她也可以装的不怕,但那个人不会允许本该完美的东西不完美,也想借机给她和所有人一个警告,翅膀再硬也飞不出这个牢笼,他允许的放纵才是放纵,他不允许的放纵,就得付出代价。
只有洛菲才会觉得是她的告状起了作用。她需要做一个空有异能的废物,所以那个人给她打造了一个幻影,她是幻影里的公主,只要善良的依附他人,就能心想事成。
洛夏又甩了他一巴掌,洛菲这下更加不满了:“姐姐,就是因为你这样,大家才都不喜欢你的。”
“是因为我上次吓唬她了?”洛夏依旧看着宋渺,冷声道,“我最讨厌我的东西天天围着别人转。”
“洛安,他暂时给你了。”洛夏抬高声音说,“别玩死了,十五号之前给我送回来。”
身后的洛安愣了下,随后扬起嘴角,开玩笑的说:“遵命,大小姐。”
洛夏回了卧室,终于能松口气,感觉像是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么坐在了地板上。
那个男人是科学家,改造过好多胚胎,他自称是他们的父亲。
在看书之前,洛夏没感觉父亲和母亲这两个称呼之间有什么联系,就好像名字与名字,只是个代词,没有特殊的含义。
所以在知道父亲和母亲应该是一对时,她抱着书跑去问母亲,得到的是母亲厌恶的眼神:“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骗子,你也是。”
她花了好久才从书里模糊的知道了情感的含义,也看懂了母亲日益增长的厌恶。
她说自己就和那个男人一样,是个没感情的怪物,然后去哄那个弟弟。
洛夏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眼睛里的好奇与恐惧,他们是最亲的陌生人,但母亲总对他们说,她是怪物。
洛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怪物,但那个男人无疑是。他需要的是有用的机器,不是脆弱的人类。
那个小弟弟似乎也有不错的天赋,但他太软弱了,比女孩子还爱哭,看见血就吓得不行。
在男人强迫他看了一场打架,他回去吐的昏天黑地时,男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给了他两个选择,他和母亲,只能活下来一个。
洛夏脑海里蹦出了一个词,疯子。
小弟弟害怕极了,拿着刀缩在墙角,一五一十的说了。洛夏走过去想把他的刀拿过来,被他吼了回去。他现在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定,谁也不认识。
她无奈的想着要怎么办,换个人杀行不行,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由得回过头。
她母亲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最后目光复杂的说:“怪物。”
洛夏没由来的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是委屈?
她从出生就没怎么见过女人,等她站稳脚跟获得赞赏,允许和母亲见面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是她次次的成绩换来了父亲的宽松和母亲选择的权利,是母亲想亲自带这个弟弟。连情感这个词她都是从书上了解的,不懂不是很正常吗,比不过母亲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母亲面色复杂的离开了,洛夏也夺过了弟弟手里的刀。
父亲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让他们选择,洛夏不知道换个人能不能交差。
那个人是不满意他本该优秀的孩子被母亲养成了废物,怕再这样下去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废物,把他们分开父亲应该能满意吧?
洛夏怀着心事训练完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和往常一样打算洗个澡,打开浴室的门却发现母亲躺在了溢满水的浴缸里。
很长一段时间洛夏都想问,她是怕弟弟为难,怕牵连到洛夏,还是单纯的连洛夏一起恨上了。
洛夏瘫倒在地上,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堪堪恢复神志,勉强站起来,和冲进门的佣人面无表情的说:“母亲死了。”
她在这些人的目光中读到了两个熟悉的字:怪物。
父亲得到消息来的时候,只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别墅里只有弟弟崩溃的哭声,他愤怒的喊着,最后也和母亲一样说:“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父亲让他也加入了训练,温室里的花经不起什么风浪,他死的很随意,眼睛睁着倒在血泊里,洛安得意的看着洛夏说:“哎呀我都让他好几步了,可他连刀都不敢拿。”
洛夏走过去合上了他的眼睛,拿出袖中的匕首朝着洛安的脖子挥了过去。
洛安握住了刀刃笑着说:“懦弱的人怎么配当我们的亲人呢,你说是不是,小夏,只有我们才是亲人。”
洛夏把他逼到墙角,两个人平时各有胜负,洛夏不能把他怎么样。
最后洛安说:“你不会也变得懦弱了吧?”
怎么会呢,永远不会,洛夏想,她绝不会拿不起刀,做一个等着被杀的猎物。
男人得到消息后,只是可惜失去了一个有天赋的好苗子。不过无所谓,有天赋的比比皆是,他拍着洛夏的肩膀说:“别让我失望,小夏。”
这件事就像个小石子被丢进海里,荡起了波澜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的梦魇和幻觉提醒着洛夏,她始终没有真正的走出去。
撞见过她这个秘密的,只有和她形影不离的宋渺。
那个男人怎么知道的不言而喻,咬了主人的宠物理应给点惩罚。
洛夏缓了缓神走到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泳池,放下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