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尽就是一个生意人。
十几年前,在老家搞役机倒把被抓。
听说要“关禁闭”,就从小黑屋里逃出来,一路南下。
当时沿海一带不是现在这样繁华。
那时的珠三角,可以用非常贫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谢尽到这儿以后,根本隔不进这里的环境。
语言不通,气候适应不了,特别是没地方找钱吃饭。
如果说在东北,几乎没有活不下去的人。
只要有人头,随便找个临时工做,三五十块钱能拿。
什么包玉碴子,玉米饼,高粱米,小米子随便管够。
就是因为这些粗粮吃得他胃疼,才想发财。
从农村收几只山羊到城里卖,被抓了个正着。
逃出来以后,来到这里。
这里虽然山美,水美,到处鲜花盛开。
可好看顶什么用?
连一块平整的土地都没有,能种庄稼的地不过巴掌大。
黄胶泥,种啥啥不长。
而且气候湿热,种下的种子不上肥根本不长。
就算是有苗苗,也是先天性的侏儒。
那时的沿海地带没有工业,哪里能跟大东北比啊?
七十年代,东北可谓是富足之地。
森林,煤矿,石油,大型国有企业,广袤无际的黑土地。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年碾压全国的所有省份。
在这老工业基地,就是你到工厂门口捡废铁卖,也饿不死人。
来到沿海,真是要饭都没地方去。
因此,当地很多人都往外逃,更多的选择去海外。
那个年代,民间没有出国渠道,沿海人就用自己的办法,解决生计问题。
大多数选择夜里划个小橡皮船,跑到香江对面,或者澳门。
有人留在那儿,有人去了东南亚。
无路可走的谢尽选择前者。
他说,他的根在东北,不走远。
站在香江这边,隔江相望就是家。
然后他打了两份工。
一份刷碗,一月个能挣一万六七。
另一份擦鞋,收入随机。
虽然少,也够他一天三顿吃肉丝清汤面。
在香港,吃清汤面算最便宜的。
一碗淡盐水煮的面,上面漂着几根青菜叶,几根肉丝,十八块钱一碗。
成了一无所有的打工人最好的伙食。
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当然也没有享受的资本。
赚钱,攒钱成了所有偷渡者的全部。
当谢尽手里有了一点钱之后,本来还想换一个体面的工作,如果可以,再买一个鸟窝。
却突然听说大陆改革开放,有捷足先登者回来赚到了钱。
他也跃跃欲试。
带了满满的几大提包的打火机回来,狠赚了一笔。
在香港,几毛钱一只的打火机,因为是纯正的港货,到大陆摇身一变,成了许多青年人追逐的高档商品。
有点身份的人,才有渠道花高价钱买一个。
吃到甜头的谢尽,开始疯狂走私打火机。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他在火车上遇到一个,非常有资色的女人。
女人说,像他这种有钱人,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也一样赚钱。
这让谢尽为之一振。
漂亮女人说,在东北养狍子赚钱。
她男人就是养狍子发家后把她抛弃了。
这让谢尽吃惊又气愤。
有两个臭钱就抛妻弃子,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于是,他跟着女人回到东北。
也要搞一个狍子养殖基地,与她男人竞争一下。
说到这,谢尽看了看赵广清。
“今天饭桌上的人,大家刚认识,都是为了买狍子聚到一起。”
“你去过拌牛桩吗?”赵广清问。
“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十多年了,还没回去过。
本来打算带着这些货主一起去,阿彩说让我等她一天。”
“阿彩?就是你说的那个漂亮女人吗。”
赵广清眉头紧锁,压制不住心头的厌恶。
谢尽见赵广清面色不悦,马上改口道:“是她,倒不是说有多漂亮,就是……”
“怎么说呢,倒是挺能装的。”
“嗯。你说你去过我的养殖场,能说一下吗?”
赵广清看向雅间外,大傻智坐的地方。
虽然隔着深蓝色的折叠屏风,谢尽也能感觉到他眼神外的那个狠人。
浑身又是一哆嗦。
然后神色慌张道:“没去过,刚才都是吹牛逼,全是那个自称叫赵彩儿的女人说的。
其实,我就是想骗这些人,实心实意的去拌牛桩买狍子,赵彩儿说她收购的狍子积压了,怕赔。”
赵彩儿?
这个极品女人,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听到这个名字,赵广清差一点没吐出来。
“赵老板,我没说错什么吧?”
谢尽肥厚的肿眼泡,机警的盯着赵广清。
“没有,我以为我吃到一条蛆。”
谢尽顺着赵广清的手看去。
赵广清将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拿到灯光下一照,原来是一颗煮泡了的花椒。
谢尽这才松了一口气。
搭讪着凑到赵广清身边,讨好似的问:“赵老板是不是跟赵彩儿有过节?”
赵广清当即眼皮一挑。
“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你们都是同行,如果有什么过节,我退出。”
然后他看了看大傻智坐的方向,道:“别让那哥们找上我,好吗?”
赵广清轻轻一声笑。
“可以,只要你把赵彩儿引出来。”
“好的。”
谢尽如释重负。
……
第二天。
三辆警车停在拌牛桩的狍子养殖基地外。
一直守在这里的钱和平,见到民警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迎上去。
“民警同志,我们养殖场丢的狍子都在这儿。”
高个子带队民警严肃的问:“有根据吗?”
“有,你看!”
嘘咦!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过。
为首的几只母狍子昂起头,傻呆呆的向四处张望。
突然,一只领头的大公狍子朝着钱和平跑来。
瞬间,六七十只狍子紧随其后。
把站在一旁的刘海波看愣了。
瞬间,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广清,我……我真不知道这些狍子的来历。”
“我要知道是偷来的,早就报警了。”
“是吗?”
赵广清一脸的玩味。
双眼眺过刘海波,向玉米地外的山村小路看去。
远远的,一群孩子朝这边机警的靠拢。
只有那个顶着乱蓬蓬头发的小女孩,从玉米地里探出头。
看到赵广清,欢快的溜过来。
呲着两颗豁牙子,羞涩的一笑。
“叔叔,村里又来车了。”
说罢,顺着她手指方向,一台吉普车颠簸着朝这边开来。
刘海波一看,瞬间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