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眼见赵广清,将那个十八九岁的农用车司机带到车旁,先是愣了一下。
然而赵广清却没解释。
打开驾驶座的后车门,对小农用车司机说:“上车。”
小伙子倒也大方,很乖巧的钻进来,并没有忸怩作态。
他的屁股刚坐稳,便双手趴在赵广清的后车座上,探头向前指挥道:
“沿这条路径直走二里地,左边有条岔道下去,再往前走就是我们村。”
赵广清轻轻点了下油门,吉普车很快来到了小伙子说的靠边屯。
刚进屯子,就见路边站着三五个村民。
有人比划着拉家常,有人抱着膀子闲溜达。
吉普车缓慢驶入。
还没走出几米远,一头甩着尺把长鞭子一样尾巴的黄牛,迈着方步横在路中央。
车不得不停下来。
那牛也好奇的侧过头,顶着两只如玉般半透明的弯角,一边磨着牙,嘴角淌着白色泡沫,傲慢的看着赵广清。
坐在后车座上的小伙子赶紧开门下车。
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条,一边骂着,一边抽在黄牛的屁股上。
“走!拦路做什么!”
牛好像听懂了,有点不情愿的扭过头,依然磨着牙。
屁股上的皮却被抽得猛然一哆嗦,低着头,探着身子走到路边。
小伙子极尽谄媚的朝赵广清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然后他又快速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还有多远?”赵广清问。
“这是村北头,再往前二里路就到了。”
小伙一边说,一边极为荣耀的,朝着路边探头朝车里看的村民们挥手。
此时,他就像衣锦还乡的将军。
也不怪他有这般荣耀。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吉普车可谓是奢侈品。
就像现在你开一台兰博基尼Aventador走进农村,不被全村人围观才怪呢!
赵广清的吉普车驶进靠边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瞬间在不足二里半跨度的屯子里炸开。
车还没开到农用车司机家,人们就从家里涌出来。
“宋运站,你小子交狗屎运了,蹦蹦屁股坐上了大汽车!”
有村民咧开大嘴,高声大气的朝车里的小伙子喊。
原来,这个穿着油渍嘛哈,腰系麻绳的农用车司机叫宋运站。
宋运站也兴奋的摇开车窗,朝着路边围过来的村民们使劲挥手。
“狗剩,李鬼,去帮我把‘蚂蚱子’推上来。”
宋运站嘴里的‘蚂蚱子’,就是他开的农用蹦蹦车。
赵广清一看,这车也走不动了,就挺下来。
对宋运站说:“不去你家了,快点招呼几个人把车推上来吧。”
“行。”宋运站应声下车。
瞬间,他就被看热门的民村团团围住。
宋运站就更起劲了,高声大气的朝着人群喊:
“没啥可看的,我的‘蚂蚱子’在三十二公里翻了,大家伙去帮忙推一下。”
“就你那个‘小飞机’吗?整天闭目阖眼的瞎鸡巴开,翻车了吧?”
“哈哈哈……”
村民们扬起脸,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宋运站,你小子今天真是运到站点了。”
宋运站嘴里的狗剩顶着满脑袋的爆炸头,从人群里挤过来。
宋运站一看,眼里含着笑,道:“快喊几个人去帮我推车!”
“好嘞,哥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狗剩垫着脚,朝人群里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大家都别卖呆儿了,现在就去三十二公里,帮宋运站把蹦蹦车推上来。”
“好嘞!”人们回应道。
然后呼呼啦啦的朝着村口走去。
道路顿时清静下来。
赵广清并没有调头的意思,宋运站这会儿有点迟疑。
“大哥,要不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车推上来就回来。”
“行。”赵广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宋运站走后,赵广清开着车,继续沿着这条相对笔直的村路往前走。
路两边有好奇的村民,站在街边往车里看。
路中央还时不时的蹿出一两条土狗,跟着村民一起卖呆儿。
眼前的一切,如同隔世。
令赵广清感叹不已。
他慢慢往前开,两只眼睛都有点不够用。
一栋栋民宅分布在村路两边。
多半是泥土墙的房子,房顶铺着耀眼的红瓦。
再往前走,偶尔也会穿插几间茅草屋,以及特别显眼的红砖瓦房子。
一眼看去,就知贫穷富有。
不管是富是穷,每家每户都有前后两个大园子。
前院的吊脚楼里堆满了玉米棒子。
什么酱缸,劈柴板子垛,麦杆垛,还有鸡鸭鹅狗,以及牛羊等,在院里里外外的到处溜达。
也有人家在前院用篱笆间隔起来,种上蔬菜。
什么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
但有一点相同,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在院子边种上一圈向日葵。
高大的葵花叶子迎风招展。
赵广清看了心中窃喜。
这地界是真敞亮。
周边是一马平川的田地,村里稀稀疏疏的民房,前后的自留地至少也有两三亩。
比起他所在的奋斗林场宽敞,而且这里交通方便。
出村也就二里路就是N01国道。
要是在这里筹建饲料加工厂,不但能就地取材,还能畅通无阻的向外销售,真是天助他也!
主意拿定,便开着车,慢慢在村里往前溜。
赵广清的心思于大眼自然不知。
他有点烦躁的看向窗外。
“真鸡巴落后,满街除了狗屎就是牛粪,这农村人就是太埋汰,都没处下脚!”
赵广清跟没听到一样,一边按着喇叭,一边朝着车窗外的村民打招呼。
“广清,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于大眼翻着大眼珠子,侧过脸,像要把赵广清解读透一样。
“听见了!”
赵广清回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道:
“老于,这里真是风水宝地啊!”
“风水宝地?你别扯了,这里哪比得上咱们奋斗林场?”
“咱们奋斗林场可都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家家都用柞树杆子夹的板樟子,一看就干净漂亮!”
赵广清就像遇到冥顽不化的顽童,讪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商业头脑的人,肯定看不到商机。”
“商机?”
于大眼顿时两眼放光。
这两年,他跟着赵广清已经是挣得盆满钵满。
只要赵广清说有‘商机’,那肯定又有挣钱的好路子。
他现在都拿钱拿到手软。
如果有更多的钱可以赚,他岂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便坐正身子,向赵广清投去渴望而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