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清从安和县回到奋斗林场,食堂柴禾垛失火案已经告破。
原因是七岁赵震捉了一只黄鼠狼,放进宋海平家鸡舍。
然后他猫在宋海平家柴禾垛里,等鸡舍一片乱叫,宋海平夫妻跑出来看的工夫溜进去。
宋海平发现死了十几只鸡,又看到一只半尺长的大黄皮子,气得两夫妻抡起铁锹四处追打。
赵震趁着这工夫打开鸡笼偷鸡。
然后就带着六岁的赵丽霞,藏在柴禾垛里烤鸡肉吃。
直到两个小兔崽子吃得满脸花后,还不忘给杨彩凤带回两只。
杨彩凤这寡妇,也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
看到儿子带回两只烧得黑乎乎的鸡,并没有责备。
而是趿拉着鞋下地,把土锅架上火,然后又从洋井里压出两桶水,把两只烧得黑乎乎的鸡,洗干净后扔进锅里煮。
直到娘四个打着饱嗝爬到炕上睡觉,都没意识到他们酿下一场灾祸。
据说火源是赵震烤鸡没有熄火,引燃柴禾垛。
干柴烈火肯定烧得快。
而且柴禾垛紧邻公安员的驻扎房。
这种解释合情合理,也得到宋海平夫妻的证实。
但赵广清却存有异议。
事情不会这么巧!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他带着证据去报案就着火了。
而且他从大陈宿舍走出来时,并没看到柴禾垛被引燃。
他去报案大约是后半夜一点多,离开时也不过两点多。
距离大陈被烟熏也就两个多小时,这火燃得这样快,一定有助力。
分析到这,他就想起那个黑影人和那只狸花猫。
假如有火源,有人在恰当的时间洒上助燃剂……
嘶……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件事别人可以不了了之,他赵广清不行。
现在他名誉上是赵震的继父,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但暗地里,这场火灾就是冲着他赵广清来的!
很明显,有人想消灭证据!
看来只有从麻蛋身上入手,才能顺藤摸瓜,将活占林绳之以法。
主意打定,赵广清就将注意力放在董丽华身上。
“王叔,这些日子你就多上点心,注意董丽华的一举一动,然后向我汇报。”赵广清悄悄把王维亮拉到一边交待道。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王维亮和赵广清一样,心里明白又气不过。
本来想坐等公安员大陈收拾他的劲敌,没想到大陈出师不利身先死。
赵广清的用意他当然明白。
而且王维亮家与董丽华父母家,仅一墙之隔。
九年前,董丽华生了孩子后,就被父母早早嫁出去。
新生儿出生就被送人,董丽华连面都没见到,孩子的下落只有她叔叔董文海知道。
董丽华嫁到下山屯的一个老光棍家,过得非常不好。
老光棍一面娶不到老婆,一面又嫌弃她是未婚先育的‘破烂货’。
所以,董丽华一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娘家。
这给赵广清从她身上撕开口子创造了条件。
待王维亮走后,他回到养猪房。
这批猪抓回来一个半月,因为饲养合理,猪崽子长得很快。
大个点的,都有六十来斤,再有两个多月就能出栏。
他检查完饲料槽和饮水槽的卫生,又过去跟几个来拉猪粪的家属攀谈了一会就返回家中。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
前些日子,在铁道下的半山坡上修建的新狍舍,连洋井都打好了,只差迁过去,就因郑刚夜袭这件事给耽搁了。
现在,对手很看重他的养猪场,还没有意识到狍子将来比猪值钱,才得以躲过一劫。
但他不放心,要回来重点看护。
……
大陈死了,金鸣浩临时接替大陈位置。
因为太年轻,他坐这个位置就是个摆设。
过去大陈在时,公安员驻扎室非常严肃,很少人有闲杂人员进去聊天。
大陈在的时候,也常常管束着金鸣浩,不要带同龄人进来玩。
所以,尽管张晨跟金鸣浩玩得好,也不敢跑到公安室瞎扯蛋。
现在就不一样了,不但张晨去,就连麻蛋也是这里的常客。
所以,赵广清养殖场的所有安全保障只能靠自己。
把所有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消停一下,公安员金鸣浩找上门。
“赵哥,大陈死了的案子破获后,局里下发红头文件你先看下。”
“文件是发给你的,你传达就是,要我看什么。”赵广清扫了一眼金鸣浩手里的文件,估计对他不利。
“那个……跟你姓的赵震不是惹祸了吗,局里责令你对他进行教育。”金鸣浩道。
“谁生的你找谁去!”赵广清没好气的怼道。
“那包赔大陈家一千块钱应该你出吧?他妈管教小孩,你替他出钱,这样安排够合理对吧?”金鸣浩道。
“不合理!谁的种你去找谁!”赵广清一把夺过红头文件砸在金鸣浩的脸上。
金鸣浩愣怔的没反过神,他身后的麻蛋却不干了。
“我说赵广清,大陈被你那个后儿子给弄没了,让你出点血你还这态度,是不是想找抽啊?
鸣浩,不行你就向上面汇报,把这个‘拉帮套’的孬种,拉去保卫科蹲几天‘紧闭’,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就规矩了!”
见麻蛋狐假虎威的嘴脸,赵广清顿时火起:“我草你玛的麻蛋,这里没有你掺和的份!”
噗!
赵广清飞起一脚,踹在麻蛋的后屁股上。
这一脚来的太突然,连麻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趴在地上。
……
赵广清因为把麻蛋揍了,被金鸣浩找到地方派出所,拘留了几天。
麻蛋的伤情是,肋巴扇上多处软组织损伤,面部擦伤住院治疗。
活占林提着一网兜果光苹果,推开麻蛋的病房门。
“大姨夫来了。”麻蛋见到活占林,扬起涂着紫药水的脸,笑得春光灿烂。
活占林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麻蛋老婆胡春秀坐在床边,见到活占林进来,没有任何表情。
或者说,眼底透着一丝冷漠。
活占林娶了她大姨,在外是谦谦君子,关起门来就往死里打。
每次回姥姥家,总能看到大姨趴在炕头抹眼泪。
姥姥也没办法。
劝她离婚,她又舍不得三个孩子。
再说,那个时候,女人若是离婚,走到哪里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大姨又没有工作,再婚更不可能。
八十年代初,基本没有人离婚。
男人想娶媳妇,就算娶个寡妇,也不会娶离过婚的女人。
女人们常常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也不会把自家的事说出去。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没想到活占林从红星镇调到奋斗林场,胡春秀这个猴七男人,就像苍蝇嗅到屎。
原先骚嗑特多的人,慢慢变成不打野食就活不下去。
胡春秀把所有的不满,都怪罪在她这个大姨夫身上。
所以,活占林进来,她没给他好脸。
活占林也习惯这种礼遇,冷着脸,拿眼角扫了媳妇的外甥女,径直走到麻蛋的床边。
“刚才听大夫介绍你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多住几天,让他多出点血,以示警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是养了五十头猪吗,到时候让他拿出二十头,包赔我的精神损失。”麻蛋眼里冒着狠意。
“恐怕你没机会了!”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穿蓝色制服的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