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快点把钱交出来,不然我就打死你!”
一个年轻的声音恶狠狠的骂道。
赵广清倒在血泊中,浑身瘫软。
他想睁开双眼,看一看继子的丑恶嘴脸。
但他至死也没有睁开混浊一世的“玻璃花”眼球。
带着满腔愤恨和懊悔,在下一刻钟走了。
那双一辈子都垂眉顺目的眼皮,很沉,很粘。
尽管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微微动了动。
此时,他内心像波涛翻滚的大海,苦涩和辛酸一咕脑的涌上心头。
然后气若游丝的骂道:“我就是把钱捐了,也不会给你!畜牲!”
嘭嘭嘭!!!
又是一阵乱棍砸来。
赵广清只感觉到脑袋瓜子很疼,跟要爆炸似的,疼得他满地打滚。
然后大口大口的倒气。
身体也跟着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
伴随最后一阵抽搐,他含糊的骂道:“赵震,老子要是能重生,一定要让你血债血还!”
“广清,这件事我先压下来,你们两口子过日子,别动不动就吵着要离婚。”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土黄色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劝解道。
赵广清有点晕晕乎乎。
自己明明在餐厅的二层阁睡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披了一件棉衣下楼,敲门声戛然而止。
抬眼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指到两点,顿时心中一惊。
零点过后就是四月五日。
清明节。
按着北方习俗,清明节这天,活人要祭奠死去的亲人。
也有坊间传说,清明节是地府那边的过大年。
平时被囚禁的魂魄,在这一天,可以回到阳间享受亲人的祭奠。
一些孤魂野鬼,也会跑出来捡点香火吸食。
所以,清明节前后,很少有人晚上出去,更别说半夜来敲门。
这让赵广清不寒而栗。
他赶紧按下嵌在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瞬间,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屋里空荡荡的。
他裹了裹棉衣的衣襟,给自己壮了壮胆。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哎,真是越老胆子越小,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我怕什么啊。”
赵广清摇了摇头,在心里自嘲道。
这两年,他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好像随时会结束他的性命似的。
这样想着,他胆胆突突的关灯上楼。
然后发生了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正琢磨间,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踱步来到赵广清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吱声就是想明白了,回家吧。”
“二十好几才娶了杨彩凤这么漂亮的媳妇,该供着还得供着,不要再提杨寡妇那档子事,多伤人心啊?”
“至于那三个孩子不是你的种,当亲生的养着就行。
特别是老大赵震,长得乖巧,小嘴巴又会说,你对他好,总比养只猫狗强。”
赵广清嫌弃的看着搭在他肩头上的手指,指甲盖被烟熏得焦黄。
随着食指轻轻敲动,飘来一股大前门特有的烟味。
赵广清一把将那只手从肩膀上胡噜下去,“不要跟我提杨彩凤,再提我就跟你急眼!”
“吆喝!杨彩凤三天不打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被扫了面子的活占林脸色灰青。
“少特么的跟我说这个,我就问你,这个婚能不能离?”赵广清直视活占林。
活占林阴沉着脸。
“离婚的正常程序是,先提交申请,再经过组织调解。”
“像你这种情况,只要我活占林不同意,你赵广清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是白扯!”
活占林有恃无恐。
“窝草!你算干鸡毛的?”
赵广清抓起放在桌上的陶瓷缸子。
啪!
陶瓷缸子被摔在地上,浓艳的茶水溅了一地。
气得活占林扬起巴掌,重重的甩在赵广清脸上。
瞬间,火辣辣的热流,就像五根电热管,烫得赵广清半边脸肿胀。
“你是什么逼!敢打我?”
“啊,你还敢打我?!”
赵广清愤怒的冲上去,双手死死扼住活占林的喉咙。
咣叽!
活占林的后腰顶在办公桌上。
桌子受到撞击力,直接怼到墙上。
一张真人大小,梳着妹妹头的半身明星照,正娇艳的看着赵广清。
“窝草!这不是演《红牡丹》的姜黎黎吗,她怎么这么年轻?笑得两个梨窝都能盛满蜜。”
赵广清心里嘀咕着往下看,才发现这是一张挂历。
斗大的字写着:1981年2月23日。
1981年?
原来我重生了!
赵广清心中一阵窃喜。
他抬起双眼,看到被他扼住喉结的活占林。
好像不认识!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心里就不舒服。
活占林有点怕,两条腿都悬在空中,被怼到墙上有点发抖。
但他觉得威严不能丢。
“赵广清!你想造反吗?
我可是奋斗林场的书记,活占林!”
“你得罪我,就是得罪土皇帝,只要我动动嘴,就能让你一辈子吃不了兜着走!”
活占林双手反扣在墙上,两条手臂酸疼酸疼的。
赵广清使劲闭着眼睛,晃了晃头。
他想清醒一下。
毕竟莫明其妙的出手,干一个自称是土皇帝的人,也怕这狗东西使暗招。
便手一松,扑通一声,活占林差一点摔在地上。
“咳咳咳!”
“你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活占林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揉着被扼疼的脖子。
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赵广清这才依稀想起,前世的一些零星碎片。
活占林口中的杨彩凤,是他二十八岁那年娶的媳妇。
好像是个很漂亮的小寡妇。
带着三个孩子,懒得要死。
整天站在街上打情骂俏,趁他上班不在家就搞不正经。
后来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就被杨彩凤提着擀面杖追着满院子里打。
最狠的一次是,没收了他全部工资不说,还不给他饭吃。
前世的赵广清是真窝囊。
女人说不让他吃饭,他连水都不敢喝一口,还乖乖的被杨彩凤关进菜窖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赵广清自己都感觉到恶心得要死。
在心里狠狠的鼓励了自己一句:
“窝草!上辈子我咋那么窝囊啊?
重生了,这回可要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