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采购科的同事都知道了郝胜利是个敢拼敢干的。
人事科的同事见了顾瑾瑶还打趣她，说没想到她招人的本事比他们人事科还厉害呢。
顾瑾瑶能说人家是自己送上门的吗？
今年的新兵训练比往年结束的要早一些。顾瑾瑶回到家就见到了已经回来的永逸。这孩子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黑了些也瘦了些。
“妈，我这不是瘦了，是长高了。”永逸有些无奈，就怕他妈学着别的久别重逢的母子，来个一哭二闹。
顾瑾瑶一把松开他，“去，你老妈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有母爱，但不多。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永逸想了想:“也不知道我爸能不能让我去空军部队参观一下。”
“这事儿你自己去跟你爸说。要是你爸没办法，我就去找你二舅姥爷。”
永逸知道只要他二舅姥爷出马，这事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了。心情甚好。
“妈，接下来我在家，饭就由我来做吧。”
顾瑾瑶上下打量他“那接下来就拜托了。”
离高中开学不过半个来月。抛去路上的时间，他顶多能在空军部队待一个星期左右。
“在陌生的地方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少说多做。”顾瑾瑶殷殷叮嘱后把他送上了火车。“自己在车上注意安全。有事记得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知道了妈。我过半个月就回来了，这要是被小暖看到了该吃醋了。”
永逸还不知道顾瑾瑶把秦暖给护送回家的事呢。
“臭小子，就会破坏气氛，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待。”顾瑾瑶嫌弃道。“我回去了，你自己多加注意。”
她不过刚走几步，火车就已经轰隆隆的开动了。
把人送走，她连忙坐车回了办公室。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要开，要不是担心这小子，她就不跑这一趟了。臭小子不惜福。
…
这次从空军部队回来，永逸的状态明显跟上次新兵训练回来不太一样。整个人更沉稳了，也更坚定了。
“这次参观的怎么样？他们没有因为你小而敷衍你吧？”顾瑾瑶一见儿子就迎了上去。
永逸眼神明亮，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带我的钱团长说，等我的年龄到了，可以直接去他们部队报到。他会亲自收下我。”
“这倒是好事呀！只是你离招收新兵的最低标准，还差了四年呢。这四年你可得好好学习啊。”
顾瑾瑶鼓励了儿子一番，就让他快去洗漱。“明天可就是高中开学的日子了。你这次回来赶的这么紧，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早就收拾好了。”
永逸把行李拿出来放好，又把包里带的几本书放进为开学准备的书包里。
高中需要在市里读。永逸跟顾瑾瑶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住校。
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手不离书的习惯。觉得每天坐车来回家属院太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住校，把坐车的时间用来看书。
“你就这么住校了，小伙伴怎么办？”
“妈说的是李婶家的几个姐姐吧，她们跟妹妹玩的比较好。小凯明年才读高中呢。”
“得，白说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读成个书呆子回来就成。”
李嫂子家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就在学校的家属院教书，听说教的还不错。
剩下两个大的李影和李亮都是今年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李嫂子在他们毕业前就托关系想办法，想给他们找个工作先干着，结果一直到前段时间也没成行。
她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一个下乡的都没有。
李嫂子跟李团长商量了一下，打算送李颖下乡。李亮不同意，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又是在农村长大的，在乡下应该更好过一些。可以就选他们县城作为下乡点。
来回争辩的结果就是，李颖跟李亮两个都下乡了。好在李团长托关系，真的把下乡的地点改他们县去了，还改在李影他们村。
之所以没改在李团长他们村，还是因为李亮的爷奶都还活着。他们去了简直是羊入虎口，可能直接就拉去给他们做苦力去了。
顾瑾瑶前面是不知道，后来听说了就让他们两个把初高中的书都带着，没事儿就多看书。
“你们两个是运气好，时间赶得刚刚好。我之前的教授已经平反回京了。据说过不多久就开放高考了，你们若是有机会就在村儿里报名吧。至于考不考得上再说。”
“真的吗？顾姨。”李影还没说话，下面小叶子就兴奋的尖叫起来。
“嘘，现在还没公布呢，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说出去，会引起骚乱的。”顾瑾瑶连忙捂住她的嘴。
小叶子连连点头，还是高兴的不行。咬着唇兴奋的脸都红了。
李亮也开心，他力持镇定道:“多谢顾姨，要不是为了我们您肯定不会往外说。我和影姐一定会好好复习的。”
“为了自己好好学习吧。等考回来，毕业了也能有个好工作了。”
顾瑾瑶拍了拍李亮的肩膀，这孩子早就比她高了。
李嫂子在一旁连连道谢:“你这么一说，他们在村儿里有了指望，日子也不难挨了。”
他们是村里出来的不假，但他们也已经过了七八年的好日子了。再让他们去下地干活，不说心里面愿不愿意，就是身体反应也跟不上了。再加上去的是自己村里，肯定会有熟人比较。
“早知道就不让你李大哥给找自己村儿了。都是熟人，就喜欢说闲话。”
“妈，你放心，我不怕。我以前干活可好了。”李影坚定道。
就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她也不会忘记以前在村里的生活。
“你们几个也都好好读，等高中毕业了也去考大学。只要能考上了，妈就供你们读。”李嫂子看着下面一溜孩子道。
这几个孩子有四个上高一的，一个上初二的，一个上四年级的。还有一个刚进了育红班。
李嫂子还在家属院的食堂干活，还是临时工，但工资涨了一点。
“你别看我的工资少，在食堂上班油水足呢。”李嫂子这么跟顾瑾瑶说。
她每回打食堂的剩菜，加上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每个月能省下不少钱。
李嫂子是个节俭会过日子的。
似乎开学了以后，家属院儿都比以往安静了不少。
顾瑾瑶今天回来的晚了些，没赶上班车，自己借了辆自行车蹬回来的。
秦明臻早就做好饭在堂屋等着了，见顾瑾瑶推着辆自行车，心疼道:“没坐上车，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他们两个下班的时间相差了半个多小时。顾瑾瑶下班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待着呢。
你去接我，然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傻傻的等啊。还不如蹬自行车呢，还暖和。
顾瑾瑶蹬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两个腿酸的不行，身上也都是汗。
“锅里有热水没有？我先去洗个澡。”
“先吃饭吧，饭都凉了。吃完饭再去洗，我现在就去烧水。”
秦明臻说完就拿着个水瓢去缸里往锅里舀水了。
顾瑾瑶连忙把包放在凳子上，在堂屋端起碗就吃。蹬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还真是又累又饿。
“饿坏了吧。”秦明臻飞快的往顾瑾瑶碗里夹菜。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才把盘子里的菜扒自己碗里，三两口碗里的饭就少了大半。
“都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吃饭，不好消化。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顾瑾瑶皱起眉头。
她都怀疑秦明臻肚子里的饭是原样倒进去的，根本就没咀嚼。
“嗯嗯，我听媳妇的。”
他吃饭的速度慢了点。
“在部队吃饭都是这样吃，我都习惯了。”
“那也不行，你儿子现在还没养成这个习惯，你在家要给他做好榜样。”
顾瑾瑶想起了永逸，他以后在部队不会也这么吃饭吧。这个是真对肠胃不好。
“他要是不听话，我帮你教训他。”
顾瑾瑶白他一眼，拎着包回房拿衣服去了。
现在还不太冷，水烧个半热就行了。
洗完澡躺床上，顾瑾瑶冷不丁来了句“你说，我辞职怎么样？”
秦明臻看着一脸认真的顾瑾瑶，“你认真的？想回京了？”
顾瑾瑶一愣，知道秦明臻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我还能再做一两年。就是忽然觉得没意思，想换个工作环境。”
“你要是考虑好了就去做。大不了辞职在家也没关系，我还养得起你。”
秦明臻现在每月工资177元，还不包括津贴补助。顾瑾瑶的工资也有一百左右。但他们两口子平时花费极少，每个月都能存下两百多块钱。
顾瑾瑶就是吃几年老本也吃的起。
“算了，再说吧。”
现在高考的消息还没公布，离改革开放还有一年多。她也确实想太早了。
秦明臻不知道媳妇儿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但他可以无条件支持她。就像她为了他在羊城一待就是八年一样。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顾瑾瑶忙着广交会的事，没怎么关注新闻。
等到了二十一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媒体以头条新闻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宣传开来。
这次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有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
顾瑾瑶趁着空档给京市打了个电话，让秦母问问秦暖要不要试试。她若是想试试，秦父肯定会给她弄到报名表的。
秦母声音都提高了一截:“她才刚高中呢，你怎么就这么着急呢。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回来帮你问问她行了吧。”
也不是顾瑾瑶非要着急。
据说这一年的高考内容是往届以来最简单的。秦暖跟永逸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程，完全可以去更高一阶的学校就读嘛。
秦母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顾瑾瑶望子成龙的话，然后就给挂了。
顾瑾瑶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但她也知道永逸听到消息一定会去报考军校的。到时候兄妹两个的差距可就大了。
同样教出来的两个孩子，顾瑾瑶当然希望他们的起点水平是差不多的。至于最后再往哪方面发展，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顾瑾瑶回到会场，布置展台的同事们还在兴奋的说着广播里的消息。
“你听到广播说了吗？工人也可以报考。我都毕业三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考得上呢。”
“你这才毕业三年，我都毕业七年了。”女孩叹口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哪能说考就考呢？”
“那我比你好点儿，我还没结婚呢。”
……
商务部的领导看他们热闹的不像话，干脆直接说让他们有意愿报名的，下了班以后提交报名表上来，他们会酌情考虑。
这一下会场里更热闹了。
“领导，家里有孩子的可不可以报名啊？”
“我都毕业十年了，还能报名吗？”
“我要是考试考不上，还能回来工作吗？”
……
“这些问题等下班了以后再回答，现在都好好工作。”说完了怕他们不听，又道“还有几天就是开幕式了，你们把工作做成这样子，还想不想好了？”
现在的人集体荣誉感都是很强的。更何况他们的开幕式面向的是外国友人。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
“顾姐，你要报名吗？”一个20来岁的小丫头凑到顾瑾瑶面前。
她总觉得像顾姐这样的，应该是做知识分子的。
顾瑾瑶轻笑了声:“我早就毕业了。你要是参加高考的话，不会的问题可以拿来问我。”
“真的啊，没想到顾姐你这么厉害。”小丫头声音大了点，引来了周围同事的瞩目。连忙低下头去。
顾瑾瑶有些恍惚。她61年参加高考的时候16岁。今年是77年，她都32了。
“你把不会的问题抄下来，等有空的时候我给你讲。”顾瑾瑶又说了一句，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她好像记得这丫头是22还是23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