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把水云仙给问沉默了。
他嘴角抽动了两下,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用屁股寻思都能想得到,心魔再怎么样也是个阎王的身份,一个阎王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去挖地道、游岩浆?
扯犊子没有这么扯的,所以我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故意埋汰埋汰他。
但我估计段天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他很快就开始打圆场:“地脉这东西太复杂,它是盘古大神的血管所化,没人能说清哪条地脉通到哪里去,就像你自己的经脉走向只有你自己知道,其他人能弄清楚你的每条血管分布么?”
“那确实弄不清楚。”
“所以你问这个问题压根就没什么道理,去吧,去一边待会儿,让老玄龟陪你在这个地方转悠转悠,一会儿再回来。”
他冲我摆摆手,那意思是想把我支走。
但这时候水云仙又开口了:“无妨,这位道友既然能跟你同来,就证明他不是什么外人,既然他不愿意走,那就坐下来一起聊聊吧。”
段天没表态,看了我一眼,估摸着是默认了。
我也没客气,盘膝在俩人中间一屁股坐了下去。
但屁股刚跟地面接触的瞬间我就蹦起来了,嘴里发出‘嗷’的一声:“卧槽,这什么鬼地方,差点没把我屁股给烫熟了。”
水云仙‘呵呵’一笑:“这里的地面被岩浆日夜炙烤,温度跟烧红的炉火相差无几,敢直接坐下去,老道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话音落下,他把自己屁股底下那个蒲团掏了出来:“这蒲团中包裹着一团千年冰髓心,能够完全隔绝地面的热气,老道我是不需要这东西的,你拿去坐吧。”
他把那蒲团扔到我面前,我坐上去,立刻感觉一股凉气涌了上来。
它不但能隔绝热气,随着那股凉气蒸腾上来,连带上周围的热量都给阻隔掉了,立刻让人舒服了不少。
我也是用调侃的语气甩出一句:“这东西不错,如果把一具尸体放在上面,估计能保尸身千年不腐吧?”
“何止千年,只要你不搬动,尸体坐在上面是永远都不会腐烂的。”
他眉毛轻挑着,用那种不怎么正经的眼神看我:“不过也仅仅是不腐烂,坐在冰髓心上,肉身原本的温度、弹性都会失去,摸上去就跟座雕像没什么区别。
所以如果你脑袋里有什么歪心思,比如把一个死去女人的身体放在上面、等需要的时候玩个趁热,那就不要想了,这东西没那功能。”
他这番话明明特别流氓,可偏偏他说话的表情特正经。
这反差有点给我整不会了:“我说过我有这种想法么?”
“呵呵,老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做了一个抚摸胡须的动作,可他下巴上光溜溜的哪里有啥胡子啊。
反正我感觉这人挺奇怪的,装模作样的在下巴上捋了两下,然后他抬头看我:“段真人,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道友的名号是?”
我把话接过来:“顾言,我一个凡夫俗子只有名字没有名号。”
“道友谦虚了,能跟在段真人身边的人哪有身份凡夫俗子?”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跟段真人的关系是?”
我这会儿不知道眼前的水云仙玩这出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所以他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编个谎,告诉水云仙我是段天的徒弟啥的。
不过段天却抢先把话接了过去:“顾言是我未来的孙女婿。”
“孙……孙什么?”
水云仙的耳朵一下就支棱起来了:“你娶妻生子了?”
段天眼皮耷拉着:“至于这么惊讶么?”
“废话,你可是冥府阎王啊,身为阎王你怎么能娶妻生子呢?”
水云仙满脸狐疑:“更别说你还是昆仑的祖师,如果真有这种想法,在昆仑那会儿就完全可以找个道侣双修,何必到现在才娶妻?段天老儿,你不会是在忽悠爷爷我吧?”
得,我算看明白了,这水云仙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刚才可能因为跟我是第一次见面,他说话还算中规中矩,可聊到激动的地方本性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但也不得不佩服段天心思缜密,简单两句就把话题给引出来了。
我看见他摆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态度,沉着一张脸,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当然不会主动去娶妻生子。”
他装模作样的往脚下岩浆处瞄了一眼:“这些事都是心魔做的,他当年趁我重伤在我脑海中萌芽,强占了我的本体,又跑到阳间去强抢了一位明朝的公主,我的女儿段雨墨,就是心魔跟那明朝公主的骨肉。
之后心魔一直谋划着独揽冥府大权,想得到鬼界鬼族的支持,于是让雨墨嫁给一个凡人,把她全身修为封印起来,全部转化进他们的女儿体内,想让我那外孙女跟鬼族联姻,成为他得到鬼族支持的筹码,哎……”
用了三五分钟的时间,段天把近几百年的事儿给水云仙都讲了一遍。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垂暮老人似的,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着,给人一种特别强烈的,那种英雄迟暮的唏嘘感。
可水云仙就跟听八卦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儿啊。
他支棱着耳朵搁那听,时不时还‘嘿嘿’乐上两声,那德行怎么看怎么感觉他特欠揍。
等段天说完了,水云仙拍拍手:“哎呦,想不到你段大仙人也有阴沟里翻船那天,这可真是……报应不爽?不对,你老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自作自受?诶,你好像也没作过什么幺蛾子啊?”
他抓耳挠腮的往外蹦着形容词,连说了几个都有点词不达意。
后来他索性开始摆烂了,俩手一摊:“算了,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你老哥最近几百年走背字儿。
按说以咱俩这关系,你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我怎么着也该感叹两声、安慰你两句,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怎么就感觉特别舒坦、特别想乐呢?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