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之间内没有白昼之分,但系统可以改写数据生成各种她需求之物。
云澄在数据之间停留了72个小时。
她饮下最后一罐饮料,抬手关了系统数据生成的屏幕。
一时间暗色的空间内变得寂静的可怕。
她沉默了两秒后才开了口。
“我们来聊聊吧。”
[宿主,你想好了吗?打算继续任务了吗?]
“不,我不是要和系统聊。”
[宿主,你在说什么?系统不能理解。]
“你理解的,我说我要和你聊聊,云深。”
云深二字出口,偌大无边的数据之间所有数据都停止了继续运作。
仿佛被她一句话按下了暂停。
她的声音回荡着,格格不入。
云澄轻笑,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双手环胸,耐心地等着回应。
不过没多等,数据又恢复了运作。
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被启动的第一秒。”
她回想着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睁开眼被系统唤醒时的情景。
那时她就是在这里苏醒,脑海里拥有着完美的记忆,美好到不难想象为她录入这些信息的人对她是有好多。
系统声音是明显的机械音,可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古怪。
[启动的第一秒……?怎么可能?]
“整个程序系统是你和她一起编写出来的吧?”她云淡风轻地问着。
[……]
“那你知道吗?她在编写我这个虚拟数据时录入了两条信息。”
[云澄?]
“不,我不是。”
“我只是数据。”
她没有任何感情,也不会受到任何感情影响。
她和她行走过的无数世界一样,都是被系统生成的虚拟数据。
而赋予她指令的是这数据之间外一直操控所有的男人。
建立她的则是早已不存在的女人。
“她在我的主程序中输入的信息是:当我睁开眼,并且可以任意往来在无数的世界中时,我就不会是真的人而是数据。”
她的声音平静,话语没有温度,与那些闪动的数据一样。
冷到让数据之间外的男人悲痛。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是的。”
[那现在和我说这些,是我没能留住你吗?]
“是的。”
[……]
无声蔓延开来,她看不到与她交流的男人的模样,也无法猜测他此刻的想法与心情。
但她内心格外平静,甚至有一种畅快。
“云深,你自己最清楚,我不是她,我只是一个被设定成和她样貌、名字一样的数据。”
“无论你让多少人记得我,让我留在哪个世界,我都不可能是她。”
“我永远见不到你,而你也无法触碰到我。”
“她更不会活过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求求你,陪我走下去……]
[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哪怕是在虚假的世界,我希望你快乐的活着。]
[过你想过的生活……]
虚无之中系统的声音夹杂着深深的哀求,似乎还有哽咽。
这个世界的创世主在卑微地求她一个数据人物。
“……”
云澄觉得好笑。
“你知道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不要把你的深情在她死后加注在其他女人身上,哪怕我只是因为她而生的数据。”
“你的卑劣行为让我觉得恶心。”
“保护不了她,用你对她的感情逼死了她,然后再用这些手段来自我感动,你可真是卑鄙啊,哥哥。”
[……]
那一声‘哥哥’满是嘲讽。
她言辞犀利,字字泣血。
“你以为你的爱是爱吗?不是,是负担、是枷锁,是她宁愿死也不愿面对的恐惧。”
“对她是,对我也是。”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呢?她的替代品?你可以随意操控的数据?”
“将我困在虚无的世界中,正如将她困在你的爱里,我从来不是自由的,和她一样。”
“明知她是你的亲妹妹,但你不在乎,可她呢?”
“自私的男人,死的不该是她而是你。”
[别说了……]
听着那痛不欲生的声音。
云澄笑道:“痛苦吗?她死了你一直很难过是吗?”
[澄澄,是我的错、是哥哥不该……]
“我不在乎你错不错,毕竟我不是她。”
[……]
“你的道歉和她说去吧。”
“一直活在自责的歉疚中,既然那么痛苦,不如……”
“死了吧。”
她轻描淡写地三个字说完,虚无的数据世界突然摇晃起来。
那一行行代码变得扭曲,甚至在被乱码替代。
云澄感受着世界的动荡,她唇角微扬,爱极了这种毁灭前的感觉。
[你真的不能……留下吗?]
虚空中,低沉的男声颤抖地发问。
比起问她,却微弱的像自言自语。
她缓缓闭上了眼,在摇摇欲坠世界中伸出手去触碰,崩碎的数据飞速掉落。
她无法触碰他,无法见到他,无法感受他。
她只是这个世界中冷冰冰的数据而已。
她嫣然一笑:“云深,你最清楚我想要自我毁灭的想法是来自哪里。”
是他,不需要她了。
“你也该从荒唐的旧梦中醒来了。”
身边漂浮的数据一点点暗下。
她的身体透明化闪烁起来。
看着自己碎片化般即将化为星光,她释怀地松了口气。
是该结束了……
最后一眼看向了无边的黑暗,她红唇微动吐出一句很轻的声音。
下一刻彻底消散,虚拟空间湮灭在黑暗中。
……
昏暗的书房,只有电脑散发出的冷光,映在男人的脸庞上将他衬得悲伤。
屏幕上满是黑色,原本密密麻麻的白色代码在他手指落下的瞬间被全部清除。
一切化为虚无。
他眼中只剩下黑色的空白。
他整个人便如同这黑色,麻木到了极致。
意外的平静让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垂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屏幕突然闪烁,他下意识看去。
并未输入任何指令的程序上缓缓出现了几个字。
[我永远最喜欢哥哥。]
“……”
男人痛苦地双手抱头,哽咽着垂头闭上了眼。
高大的身躯颤抖,泣不成声,泪水打落在键盘上,他失声痛哭。
……
“我很想去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看看,可惜了我身体不好。”
“那哥哥为你创造一个虚拟世界,让你可以穿越去往不同的时空。”
“这个想法不错,主角要设定成我的样子。”
“那当然,主角肯定是澄澄。”
“我自己来设置我的角色。”
“好~那哥哥的角色呢?”
“你没有,你不准出现。”
“这是什么道理啊?”
“因为我要走遍不同的世界,嫖遍各种各样的男人!”
“……”
“你如果在的话多不好玩啊。”
“澄澄……这样说哥哥很伤心。”
“哈哈,别伤心,我永远最喜欢哥哥。”
可她又不能喜欢,所以不要出现。
……
脑海中一幕幕与她有关的回忆浮现又散去。
男人立足碑前许久,秋风吹凉了他的体温。
他面无神色地放下了她最爱的花,深深地看了一眼碑上的照片。
她笑得温柔,仿佛在隔着时间和时空与他对视。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从指腹传来的凉意浸透了心间。
他收回手后望向天际。
最终还是离开了。
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了海边。
这是她死后,他第一次来海边。
她最后淹没在海里拥抱了她想要的自由,而他从那以后对海水有着深切的恐惧。
但这一次心情平静,任由海风也吹不乱他的心。
临近入冬的时节,翻涌的海水冷得刺骨。
他回想到她的模样,想象着她是何等心情走向的大海,又是怎样忍受着这种痛苦煎熬。
他追悔莫及,痛恨又无力。
“对不起澄澄,时隔这么久才来……”
“海水这么冷,哥哥怎么那么该死让你一个人面对……”
“对不起……”
一声声道歉落入水中像是要说给被困在海中的孤魂。
海水无情的吞没了一切。
广袤的大海是唯一倾听了她们往事的见证者。
见证了一对相爱却隔阂在禁忌关系中无法善终的有情人。
最终化作了海的浮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