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澄想要拒绝,但开口的话却是应声:“好,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们别耽误了正事。”
“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说着,几位女子相视一眼,掩面而笑,抬臂拂袖,乘云远去。
远去时还有几声嬉笑散在了风中。
“真是个小傻子,说什么都信。”
“小声些,被听到了当心她不乐意。”
“哪能呀,她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她才没那个胆子和我们撕破脸呢。”
“……”
她垂眸,一言不发回身去,云澄忍不住在想,自己的前世居然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镜池是上界一处绝景,池中养着一位仙姬喜爱的锦鲤,每日都要命小仙来清理并喂养。
镜池不小,打扫起来也够忙碌的,原本是三四个人的差事,眼下被她一个人承包了。
不知打扫了多久,她坐在池边干净的石头上休息,顺便喂喂鱼。
原本安静的镜池涌上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脚下的云雾如受到惊吓般翻涌,她有所察觉,余光瞟见雾气中不寻常的黑雾飞速而来。
“什么东西?!”她尖叫着起身,惊恐的后退,退到了池边的玉柱旁。
还没得及看清,身后一阵阴风掠过,她下意识要回头却被一只手掌死死地捂住了嘴。
血腥气浓郁,缭绕身周,后背贴到了一个宽阔冰冷的胸膛之上。
耳边,低沉的声音无情地命令道:“闭嘴,敢出声便将你挫骨扬灰。”
“……”她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浑身僵硬。
身后男人满意她的乖顺,轻呼了口气似乎有几分疲惫。
他半天没出声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忍不住想偷看,侧眸用余光往身后瞟,还没等看到什么,一股沉重的力道突然压了过来。
男人靠在她的肩头,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如山般厚重的身躯完全压在她的背上,捂着她的那只手也无声垂落下来。
“喂,你……”
她本能反应地去扶他,但因瘦弱,根本无力招架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被压倒在池边。
场面一度尴尬,吃痛之余看清他的面容,她连疼都忘了。
“上界……何时有了这般俊美的神君……?”
声音低微,散在风里,云涌雾聚,模糊了她的视线。
……
浓雾散去,她置身于上界的雷渊外,一声惊雷从天际打落在渊底,暗紫色的深渊浓云密布,电闪雷鸣不绝。
声声震耳,恐怖至极。
“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走,耽误了时辰,可别害得我们都被你连累。”
她如梦初醒,收回视线惊魂未定地跟上前面三个小仙。
远离雷渊,她一路上心事重重。
“说起来,近日的雷渊动静可真不小,我在乌金台都能听到,那雷声可真是叫人胆颤。”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前两日关了个大人物进去嘛,说是下界的魔头,可厉害着呢。”
“啊?下界的魔吗?不是说魔族都被荡平了吗?”
“魔族死而不僵,魔气不散便会起死回生,这被关进雷渊的魔是万魔骸骨化生,比起以往的魔族还棘手呢!”
“多亏了璇煌神君早有防备,那魔头刚化生不久就被神君察觉,年幼尚且愚笨,哪里是神君的对手?这不就被神君关在了雷渊。”
“神君真是厉害,若没有神君,这魔头保不准以后是什么祸患呢!”
“……”
多惨的一魔尊。
还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日掐死在摇篮中以绝后患啊。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啊?我没事。”有人唤她,她回神强颜欢笑。
三个仙子相视一眼,一人讨好地笑道:“既然无事,那日后为仙姬取琼仙露的事能不能拜托给你呀?我这个人胆子小,每次路过雷渊都很害怕,会做噩梦的。”
“是啊是啊,每次路过雷渊我都心神不宁。”
“一想到那里关着个魔头,我就浑身不舒服,你好像没有那种感觉?还敢驻足观望,那以后取仙露之事就交给你了吧!”
这些个小仙也是欺人太甚。
“哦,好,交给我……”
三个女仙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互相看了一眼,带头而去。
她默默跟上,魂不守舍。
走着走着,脚下阴风徐徐,身周霞光褪去,紫色的电光闪烁照在身上,电闪雷鸣从头顶打来。
轰然声中,她错愕地抬头。
面前的虚空之上,雷云之前,两根刑柱间无数根锁链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见天日的头顶紫雷接二连三,尽数打在男人身上,短暂的照亮了渊底,那光转瞬而逝,凄美中却蕴含着无上的痛楚。
难以言明的雷罚,无穷无尽。
云澄:“……”
只因他是魔,哪怕不曾做过错事,因为忌惮他与生俱来的力量,便将他束缚在此,于不死不灭中煎熬存活。
多么绝望的命运。
她想着,在沉默中迈出了无法后悔的第一步,拉近了与他的距离,但哪怕她再走千步万步可能都无法触及他。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
以柔弱之躯,触碰天道的枷锁试图拯救他。
第一道天雷落在她身,仙魄动荡,神识溃散。
第二道天雷落在她身,五脏六腑皆被震碎,仙骨崩裂。
第三道天雷将落之际,锁链脱落,他于混沌中清明,挣脱余下的束缚,将她陨落的身影接住。
暗无天日的雷渊中,血色晕染了她微张的唇,艳红如彼岸的往生花。
她呼出的气息如游丝难以捕捉,她每发出一个音节都是难以想象的痛。
喉间的血止不住的喷涌,她强扯着唇角笑了笑,狼狈的模样并不好看。
拼尽最后的力气想和他说最后一句话,可还没说完……
第四道天雷轰然将她的一切全部打散,上界陷入了震耳欲聋的死寂之中。
他怀中的人香消玉殒,世间难寻,只有一缕残魂被他捕捉。
一声巨响从雷渊之地响起,震撼九霄上界,魔气荡开万里层云。
那一日,上界的天是万古以来唯一暗下来的一日。
黑暗降临,白昼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