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觉得太子是在献殷勤。
可是她素来知道宫廷里的阴谋,她不知道太子此举何意。
要说喜欢,这太子见过的粉黛佳人不说一百,也有一千。其中姿色和家世皆在她之上的大有人在,可是太子偏偏对她献殷勤,而且她还是个已婚的。
苏婉觉得此事有怪。
于是对那太子也不冷不热起来。
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给一个人希望。这是苏婉在上辈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所得出的结论。如果那个人本来就会有锦绣前程,就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对方。
太子看着苏婉,眸色精亮:“你是在怀疑孤对你的真心?”
苏婉低头不语。
春桃找了个理由离开:“小姐,那个春桃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太子殿下,小的告退了。”
苏婉看着太子,虽然她此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样貌,可是心智已经是三十五岁了,是一个过尽千帆,看尽男人丑态的成熟女人了。
什么真心假意她根本不管,她就怕那人利用她。
太子看似权势滔天,可如今朝堂不稳,局势动荡,将来谁入主帝位还不定呢。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太子的位置重要也敏感,一旦失败,她就由最荣耀的人变成了最危险的人。
这笔账苏婉算得妥妥的。
苏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情绪饱满,一点儿也让太子看不出半点破绽来:“看得出太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苏婉无福消受罢了。”
太子拂袖:“这还是不够相信?”
苏婉:“民女乃一已婚之女,残花败柳,不配受到太子的青睐。”
李承温柔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残花败柳”四个字。
可是,在他的心中根本不是。
李承说:“孤不认为你是残花败柳。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根本不应该拿那些迂腐的礼教来束缚自己。你想经商就经商,就这一点就胜过了那些个被困于后宅的女人。”
苏婉说道:“看吧,太子还是只喜欢苏婉的聪明。如果苏婉是个愚笨的女子,太子就不喜欢苏婉了。”
太子紧张的笨嘴拙舌道:“可是你不是愚笨的女子?”
苏婉说:“太子不懂苏婉的意思,苏婉不是一定要说你喜不喜欢愚笨的女子,而是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太子的眼神有些闪避。
苏婉说:“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自己身份十分危险,若是总是对苏婉说这些话,苏婉觉得自己也会很危险。”
太子眼神冰冷得像一片刀刃:“你就那么嫌弃孤?就连与孤同生共死的勇气都没有?”
苏婉反唇相讥道:“世间男子大多声称爱一个女人,请问他们有与这个女人同生共死的勇气吗?”
太子说:“那不一样。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自古以来,你看有哪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同生共死的?”
苏婉嘲笑道:“是啊,男人都希望女人能与他们同生共死,而是却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去同生共死。因为男人志在庙堂,而女人志在男人。这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李承不说话了。
“所以啊,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当然不能去做了,我怎么可以只因为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就可以爱得不管不顾、奋不顾身呢?”
李承瞠目结舌,他看着苏婉简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的话太特别了。我很少听到有人会这么讲。她们总是告诉我,可以为了孤去死,孤才是他们的天。她们的骨头软绵绵的就好像是为了我而活。可是你的骨头却硬硬的,好像只想着靠自己。”
苏婉嫣然一笑:“有时候与太子殿下讲话,真的觉得您就像我的一位知己,仿佛洞穿了我的心思。如果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你会怎么样……”
“他是你的知己,难道我就不是吗?”沉稳的低音从身后传来。
春桃听墙角已经很久了,此刻无奈地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姐,帮不了你了,帮不了你了。
是江行沛。
江行沛一把揽住苏婉,一边说:“阿婉,太子是你的知己,那我是什么?”
苏婉叹了一口气:一股子酸味。
苏婉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敢看江行沛,他的眼睛有魔力,就像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把自己吸进去。
苏婉害怕沉沦。
李承立马说道:“孤只是与令夫人开一个玩笑,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江行沛没有说话,即使是太子,他的气势也绝不输。
江行沛看着苏婉,宠溺地说:“奶奶前些天还说起过想抱孙子的事,我们可要再加把力啊。”江行沛说“加把力”的时候刻意把苏婉给搂了一下,而且那眼神里的光充满了暗示意味。江行沛本就长得英俊,此刻刀人何须用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李承说:“既然江公子有事,孤就先走了。苏婉。”他喊了一句,“今日书局的事,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婉:“……”
江行沛看着太子的背影,有点不太友好:“阿婉,你欠他什么人情?”
苏婉把今天名扬书局的事情都跟江行沛说了。
江行沛说:“你这个书局就算是亏本,那也是亏江家的钱,跟他太子有什么关系?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来找我就行了。无须麻烦别人。”
苏婉看着江行沛:“江行沛。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不希望事事都麻烦你。”
江行沛紧张地看着她,小声地说道:“我们还是夫妻。”
苏婉点点头:“是啊,我们还是夫妻。可是,江行沛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可还记得?等皇上选妃这件事过去之后,等到来日新皇登基,天下初定,我不想再耽误你。”
江行沛知道她又要说那和离的话了。
他神色一凛地看着苏婉:“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可以打动你的心?就算是你与我和离,你也总得找另一个男人,难道你就觉得他会比我更能照顾你?”
这次轮到苏婉莫名其妙了:“江行沛,以前我听闻你的名号是临安鬼见愁,心想一定是心又冷又硬,可是现在看见你对我死缠烂打的,我开始怀疑起你的鬼见愁名号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你告诉我。我这个人不受别人不明不白的恩惠,也绝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你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和真实意图,再看看,我能不能接受你。”
江行沛差点要脱口而出了:“因为……”
可是他没有说。
他心里害怕,他怕自己一说出那些话,就会失去她。
此刻她就在身边,他能日日看着她,呵护她,再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