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第一次见到苏婉。眼前的人是一位白白净净的姑娘,睫羽修长,眼角处透着一股娇俏,十分聪明伶俐的样子。
苏婉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把丫鬟和掌柜的都支走后,苏婉笑着对李非说:“李非?这真是个好名字!可是我看殿下有天潢贵胄之气,还有那腰间的腾蛟玉佩,怕是殿下尊贵的身份再也隐瞒不了别人了吧?”
太子的侍卫就要拔剑。
却被李承拦了下来,说:“住手!”
李承没有想到,她真的那么聪明。果真是跟她出的谜面一样:似吾不是吾。
李承笑着肯定道:“你很聪明。我喜欢!”
看着太子那么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表达喜欢,苏婉退后一步,似对这太子有戒备。
太子似乎也看出来了,忙宽慰道:“别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很聪明,是我李承欣赏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与你成为一个知己好友。”
旁边的侍卫再也忍不住了:“殿下,您已经有太子妃了。而且这姑娘还是个嫁了人的。”
太子也悄声对侍卫说:“豆米,不要胡言乱语。你也知道我与那太子妃素来不和,我想与她和离已经很久了。再说,至于结婚,我朝如今民风开化,结了婚也能和离,再说了你又不了解人家苏老板,或许人家和夫君不和已久,早想脱离苦海呢。那我岂不是救了她?”
豆米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殿下是救人于苦海的活菩萨。只是殿下身边不乏知己,这男知己和女知己都不缺,怎么今日非得夸这苏老板?”
李承知道他家侍卫的意思,是嫌自己过于风流多情。可是人生在世,不就是求一个知己吗?难道真是求那皇位?
豆米继续说:“我看殿下还是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东宫的位置上,眼睛应该多放在那把椅子……”
李承打断了他,因为苏婉问了一个问题:“豆米?殿下你刚才是在说豆米吗?”
李承笑得很爽朗,他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是啊,豆米。豆子的豆,花生米的米。”
苏婉喃喃:“怎么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啊!”
豆米不高兴了:“哪里奇怪了,我娘怀我的时候爱吃豆子。我爹爱吃花生米。我就叫豆米。贫苦人家的名字,哪里能有那么讲究?”
苏婉又笑了:“太子殿下真是有趣,连侍卫也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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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蹲守的春桃也不知道此刻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焦心如焚的时候看见了江行沛。
江行沛不知何时走到春桃的身后,问道:“在这儿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春桃说:“太子殿下来了,小姐和太子殿下在里面闲聊呢。”
江行沛的眼睛突然如墨色翻滚,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之气。
“聊多久了?”
春桃说:“我也没记住时间,可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吧。”
说着只听见江行沛着急地喊了一声:“苏婉!”就大长腿迈进了屋里。
太子和苏婉皆是一惊。
江行沛和太子却是互相打量着对方。
江行沛心里想:眼前这位稍显女儿气的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心里想:眼前这个阴沉着死鱼脸的就是临安恶少江行沛?
两人目光对着目光,冥冥之中连气息都在对峙。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倒是江行沛突然一下子跪下了,喊了句:“太子殿下,草民来迟。”
太子倒是很欣慰:“你就是江行沛?”
江行沛说:“是!”
太子恍然大悟:“就是你的两个哥哥明明考上了科举却殿前失仪,硬生生地与那做官的机会擦肩而过?”
江行沛说:“是!”
太子笑道:“我看你气质不错,要不以后就跟着我吧,才华为我所用可好?”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江行沛的眼里纠结着一簇光,那光在瞳孔里飞速旋转,纠结过一阵后,江行沛说道:“草民无心仕途,只想经商。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苏婉都被江行沛吓了一大跳,喃喃道:“他不是想做官的吗?”
太子考量地看了江行沛一眼,看到江行沛的脸上是坚定、是真诚、是一脸的认真,太子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也不强人所难。你爱经商就去经商吧。只不过,我与你夫人做个朋友,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江行沛陡然看向太子李承,太子李承的话就像是给江行沛的心上扔了一个刀子。
江行沛沉默半晌,这次轮到苏婉开始担心了。
谁不知道当今太子拈花逗狗,是个不成器的,如果得罪了他,以后他们在临安城里还怎么混啊。
苏婉说:“这当然……”
却被江行沛截断了话头:“这当然是不行了。”
江行沛几乎是膝行到太子面前:“草民可以样样依着太子,可是草民的心愿无非是家妇能够不那么辛苦,少替我抛头露面。太子欣赏家妇是给我面子,可是家妇担小认生,脾气倔,恐怕去不了那些大场合,还请太子体恤,不要为难我和家妇。”
太子李承的眼睛都快给瞪出来,他的嗓子像在喷火,一口燥热之气就堵在了胸口,想发泄却又发泄不出来。
他看着江行沛,使劲地踢了一脚他的膝盖,说道:“也罢,也罢,反正我就是做什么也不顺呗,爱惜人才是这样,交个朋友也不行。我知道了,我他娘的就是一个废柴!”
说着一挥衣摆离开了名扬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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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婉在灯下检查江行沛被太子踢的那一脚。
却发现他的膝盖处居然有旧伤。
像是长期跪在地上摩擦所致的伤,那块皮肉坏了又长,现在看上去已经有了深色的疤痕。
江行沛看着苏婉惊异的眼神说:“以前被官差拿着剑鞘使劲地抵过。”
苏婉看着他:“被官差?拿剑鞘抵?为什么?”
她不明白地看着他,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那句话的答案简直就要脱口而出。
“因为……”
可是他没说。
“因为我当时的一个朋友正在上刑场。我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我膝行在地上,被官差拿剑鞘狠狠地抵住,不让我接近?”
苏婉说:“哦?你有一个朋友上了刑场?为什么?他死了吗?”
江行沛的眼睛闪烁得像天上的星星,深邃、静谧,又好像流动着的清澈的波纹,有什么情绪在那波纹里一点点地摇曳。
苏婉说:“算了,就不问你那些伤心事了,看来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谁知道江行沛却一把把她抱住,突然间脱口而出:“苏婉,如果说,如果说这辈子,你都不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苏婉被这句话给吓到了,这辈子?再也不要?
这些词语都用在她身上,真的好神奇,说的她好像离开过他一样。可她分明就不认识他,在上辈子的时候。
苏婉被江行沛狠狠地抱着,他的脖颈埋在她的发窝,她能感受到他的热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刻她却摸到了他的眼泪。
苏婉不明白江行沛哪里来的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难道是自己像极了他的某一位白月光?
苏婉突然间瞪着他:“江行沛,你把话说清楚,你该不是把我看作你的哪位白月光了吧?你可给我记住了,我苏婉可绝对不做别人的替身!想都不要想!”
江行沛盯着她,破涕为笑,还宠溺地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江行沛除了你,哪里还有别的女人?”
苏婉不相信地问道:“真的没有?外面也没有?没把我娶进门之前也没有?”
江行沛说:“我发誓。没有。”
苏婉再次盯住他:“江行沛,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啊!”
啊,江行沛真的被苏婉整崩溃了。
他说:“我是不是男人,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要吻她的耳垂。
却被春桃一句话给喊住了:“小姐!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和姑爷快出来啊!”
江行沛无语问苍天。
苏婉看向春桃:“又出什么事了?”
春桃拿出两个红色的拜帖给苏婉看:“这是孙宇宁公子刚才送来的,说是明天府上有送行宴要邀请姑爷和小姐。说是孙公子要入职中书省了。”
“啪!”拜帖扔在了地上。
苏婉看见江行沛脸色铁青。
“怎么,孙宇宁这是耀武扬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