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芳居安置在城南的巷子里,从糕点铺走过去,走两里路就可以到。
苏婉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自己上辈子特别喜欢吃“五芳糕”的桂花糕。
“这还是个好地方。”苏婉没由来地赞叹了下。
春桃点点头:“小姐说得对,这匾额上的字是不错。”
苏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匾额上的字?
的确,她仔细看了看,字迹工整娟秀,像是有人提上去的。
苏婉带着家丁往里走去,远远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儿,看着苏婉和一群家丁,一溜烟地就跑了。
苏婉看那小孩,粉嘟嘟的长得可爱,特别是眉眼之间那股熟悉的感觉。
苏婉了然,这该不会是父亲的私生子吧。
苏婉没有心思理会儿这些,径直走了进去。
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赶紧把小孩护在了身后。
“阿梧,你看见了谁?”
阿梧?
还真是个清俊的名字!
苏婉仔细看阿梧的眉眼,那双眼睛真是跟阿爹一模一样!
苏婉直接开门见山:“这位就是张姨娘吧?”
妇女有些神色慌张道:“你……们是谁?怎么会知道张姨娘。”
也对,她这个张姨娘是父亲默许的,可是却是没有上族谱的,按理说外面的人是不知道。
可,谁料她有春桃这么个宝贝丫鬟,一天到晚爱搜集八卦,而且什么都爱跟她讲。
“敢做,不敢认?”苏婉语气轻佻地看着她,眼神却是锋利。
张氏被这尖锐的眼神吓得心上一颤,仔细打量那张绝美的容颜,“你是……小姐?”
苏婉说道:“看你是个读书人,果然聪明。这么一猜就被你给猜到了。”
张姨娘立马下跪磕头:“不知小姐驾到,怠慢了小姐,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苏婉看她,清秀的一张脸,仪态也端庄,而且知进退,又写得一手好字,是受过教育的。可是如此一个妙人,却要守着一个男人,还是个半个月也来不了一两次的男人,这是何苦呢?
“看你是读过书的,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吧。苏明玉你也不要再等了,不会有结果的。”
张氏错愕地看着她,苏婉说的话不卑不亢,还带有共情,简直让张氏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也是读过书的,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懂。看你写字我就明白了,内心里还有点骨气,可惜却要守着这么个男人。你想说什么我懂。这女子柔弱,非得寻个男子度日,将来才能有所倚靠。可是,他又能许给你什么呢,一个姨娘的位置,还是,一个夫人?”
张氏不语,只是眼神里充满着挣扎。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嫁给苏明玉时,苏明玉还只是一个穷酸秀才,她跟着他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看他做了官,他却看上了别的女子,而她却因为操劳过度,活活累死了。我母亲那样一个聪慧人物,相貌出众,才学出众,就是随便经营一点生意,一辈子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求人。可是,她却一辈子非得把自己困在爱情里面,你说这又是何苦呢?”
张氏看着苏婉,好似听懂她的意思。
“自己的心,还是得自己守护好。如今这世道正是因为女人们都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所以男人们才薄情。如果所有女人都不贪图这点荣华富贵,不给男人做妾,又哪里还有那负心人?而且……”苏婉顿了一顿,“拿自己的青春去赌他将来兑现诺言,有这个时间,你这么聪明,还有这一百两银子,倒不如勇敢一些,为自己奔个前程。而且,自古以来,男人宅院里多搓磨,是非多,子嗣多,争斗也多。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你就能断定自己一定能赢?”
苏婉想,聪慧如同自己,上辈子不一样输给了叶澜卿!
张氏的眼神随即坚定下来。
“以前我妄想过多少次见到小姐,想象会是怎样的剑拔弩张。又想象那苏家后宅之中会是怎样的争斗。今日见到小姐,听小姐一番话,我才幡然醒悟。却如小姐所说,我是读过几本书,观过古往今来多少女子的命运,却大多都是身不由己,困于后宅之中。而如今我儿还小,就算有滔天的富贵,也不想去往那囹圄之中。这些天我会尽快带着孩子离开临安城。她日再见,或许这世界上会多了一个女商人。”
苏婉笑道:“朝廷重农抑商。商人富有,却地位低下,可是隔壁的夜郎国和月氏国,商人的地位却很高,你一介女子本就如漂泊的浮萍,如果不介意,也可去那里谋谋发展。”
张氏说道:“我本就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去去那里又何妨?总好过一辈子等待,一辈子小心翼翼地看她人脸色。”
苏婉说道:“正是此意。对了,这阿梧,可是我弟弟?”
张氏点点头。
苏婉叹了一口气:“看这孩子长得可爱。只可惜,我已经有了一个弟弟。”
张氏说道:“我此生只求有个孩儿,如今心愿已经达成,并不指望他真的入苏氏豪门。”
苏婉了然:“我这个人一向护短,今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与自己争抢。阿梧不进苏府,与他是有好处。只是,她日如果你有困难也可写信找我相救。只不过,他日不可带阿梧回临安城。”
张氏说:“小姐提点大恩,我没齿难忘,这小子从小便喜欢经商,也无缘于那后宅之争,就算小姐不说,以后大漠风烟,山高海阔,阿梧也不想回临安城。”
“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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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问苏婉:“小姐,这么快就搞定啦?”
苏婉挑眉:“不然呢?”
春桃挠挠头:“我还以为有血光之灾呢。毕竟那么多个大汉都进去了,春桃想着,怎么的也得打起来,摔她个后空翻,然后再打得她满地找牙。”
苏婉看着她:“你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吗?这么粗鲁。”
春桃说道:“小姐,你真的相信她会离开临安城吗?万一她只是收了钱,回过头来又对老爷投怀送抱了呢?”
苏婉,指了指头顶的匾额说:“你看这字‘玉树清风’,是个有气节的,如此一个有气节的女子,听了我那番话,如果再想着倚靠男人,那便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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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沛带着侍卫程锋刚好行到了糕点铺。
看见对面远远走过来几个粉色的身影,还带着几个面相凶狠的家丁。脚步顿了下来。
“公子不进去买糕点了吗?”程锋问。
江行沛拿眼睛一打,就看见了那一袭绯衣。
“她怎么来了?”
程锋觉得有点奇怪:“公子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吗?公子,这是在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