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院长本就生得一副白胖有福之相,但钟离尘怎么都不能把眼前脸肿得面目全非,眼睛只剩一线的东西和胡院长联系到一起。
“痒,好痒。”胡院长一边哼哼唧唧一边烦躁的用手挠着身上脸上裸露出的皮肤。
白白胖胖保养得宜的皮肤,此时又红又肿,还被抓出一道道淋漓的血痕,看着恐怖无比。
“会不会是…… 院长这是怎么了?”范成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半步,生怕胡院长得了什么恶疾会过给旁人。
“得号过脉才能知道。”大夫的本能,让钟离尘顾不得嫌弃与害怕,看了看胡院长的脉相,然而脉相并不能显示出胡院长为什么会肿成猪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钟离尘还在苦苦思索,忽得感觉腕间发痒,她忍不住挠了一下,猛然记起缘由,忙到外间用桌上的茶水洗净了手。
她的举动吓得范成有样学样,也忙用茶水洗了洗手,也顾不得许多,“大夫,院长这病不会过人吧?”
钟离尘知道过人就是传染的意思,她心说桃子毛沾身上当然会又扎又痒,估计这胡院长还是个易过敏的体质,才会这般严重。
“大夫您倒是说句话呐。”范成此时只觉得身上也开始麻痒起来,心中更觉害怕。
钟离尘叹口气道:“我也不知,昨夜里也有不少人说自己身上发痒起疹子。”但多亏那些人平时洗澡不勤,身上结了厚厚的污垢,常与跳蚤蚂蚁之类的接触较多,又比不得胡院长养尊处优,只痒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哎,你这小大夫,真是不中用。”范成嫌弃的撇撇嘴,转身道:“我进城去请别的大夫。”
“那你去吧。”钟离尘也不生气,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了两粒药丸吞了下去,惹得范成驻足观望,“你吃的是什么?”
钟离尘仰脸望着高高壮壮的范成,神情纯良道:“我自己做的清毒避疫的药丸。”
清毒避疫四字让范成眼神发亮,他立即变了脸色,讨好的笑道:“大夫,你也给我两粒吧,我刚刚可是照顾了院长半天。”
“这…… ”钟离尘握紧了瓶子,有些迟疑的想要开口拒绝,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我自己随便做的,可能没用也说不定。”
“怎么会?大夫你不要客气,就送小人两粒,您的恩情,小人会铭记于心。”在范成的嘴里,钟离尘又从小大夫变成了正正经经的大夫。
“唉,你这体格两粒不够的。”钟离尘忍笑,看着范成着急的样子,又听他说了一箩筐好话才不情不愿的倒给他三颗,“不管用可别找我。”
范成不停道谢,忙将黑色的药丸塞进嘴中,嚼了嚼才吞下去。
得了人家的恩惠,范成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小大夫,“大夫,你这药如有多余也给院长两颗吧,他在咱们鸣沙县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又与江老爷交好,你治好了他,让他提携提携你,介绍些达官贵人给你,那样既有名又有利,可比给福田院的穷鬼治病有出息的多。”
江老爷三个字让钟离尘眼皮一跳,她压住心中异样笑道:“多谢大叔提点。”说着又倒了三粒药丸给范成,“麻烦大叔拿去给胡院长服下。”
范成怎么也没想到这给胡院长喂药的倒霉差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只能干笑着接过药,又倒了杯冷茶一起给胡院长送过去。
胡院长迷迷糊糊的吞下药丸,“院中情况如何?”
“十分不好,今早有大半人起不来,连早膳都没吃。”说完他又觉得有个情况很有必要提一下,于是又道:“还有你那侄女已经烧糊涂了,整夜叫着‘别索我的命’。”
暑气正盛的时节,胡院长却被范成话里的意思惊出一身冷汗,不由皱眉低斥道:“她可真是烧糊涂了。”
“可不是烧糊涂了么,吓得您那侄女婿也跟着烧了起来,现在都起不来。”
苦涩的药气在胡院长嘴里蔓延,还依稀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他觉得身上的麻痒仿佛退了一些,虽然仍旧发着烧使不出力,但比起刚才麻痒难耐的情形却是好了许多。
“你…… ”他看了一眼生龙活虎的范成,“你去县衙走不趟,跟顾大人说说这边的情况,让他派两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过来。”
“这…… ”范成犹豫,他也知道这福田院里事不少,经不起旁人关注。
“去吧,人命关天呀。”胡院长揉着太阳穴,他知道福田院里缺医少药,这真要是疫症,必须得告知官府才行。
“若是…… 若是…… ”范成还是不放心,他这几年跟随着胡院长也做了不少坏事,如果福田院出事,胡院长出事,他肯定也跑不了。
胡院长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有江老爷挡在前头,咱们怕什么?”
范成迟疑了一下,终是答了一个“是”字,然后转身离开。
他离开福田院之前又去了趟膳房,也不顾膳房里人多眼杂,直接对着正在洗碗的范大婶瞪眼骂道:“磨磨蹭蹭也不知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洗碗擦桌子这种活也轮到你做了?”
随着范成的呼喝,范大婶手里的抹布一时没拿稳掉进了锅里,她抬头望着范成,小声道:“今日里几个姑娘都病着,做不得这般力气活。”
“有什么病?我看都是懒病,鞭子抽一顿就好了。”他瞪眼看了看刑昭昭等人,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自家媳妇身上,“快回家,别磨蹭,正好我要出去,可带你一程。”
范大婶不敢分辩,只能默默解了围裙,随着他离开了福田院。
坐在马车上,范成对着范大婶说:“院中可能是疫症,我现在要去跟县太爷汇报,你回去后中午就别再来了,免得自己也被染上。”
范大婶低着头默默不语,等他说完才道:“这一早上我都与她们在一起,要染早染上了,此时回去过给闺女怎么办?”
范成正准备扬起马鞭,这时手里的动作一滞,心底火气陡然升起,“滚下去,没用的东西。”虽然女儿也是个赔钱货,但到底有他一半骨血,他也不舍女儿有个万一,至于媳妇,没了再娶一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