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大门前,安然待在那里,进出的人群很多都是刚才全程旁观了那场审判,安然相貌十分出众,不少人只一眼就在脑海里留下了有关她深深的印象。
不乏有好事者想上来看看什么情况,顺带着和美女套个近乎,但这些人同时也知道安然是因为做下了什么事情才被押到这里来的,虽然现在稀里糊涂的释放了,可这种女人,说实话,还得掂量掂量。
他们蠢蠢欲动,却又踌躇着不敢上前,法院的门口渐渐簇拥起围观的人墙。
不远的地方,安远无力的倚靠车门滑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视线被人堆隔开。
那些人戏谑、微笑、紧皱眉头、叽叽喳喳窃窃私语,他们把姐姐围在中间,看她的笑话,对她品头论足,好像身处在动物园,再小声的议论,说的人多了也会被隔得很远的人听到。
深呼吸几次,腹部的痉挛感减轻了些,安远用骨瘦如柴的手撑着自己站起来,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朝安然走去。
“滚开!”
他一把拉住外围的人,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撕扯和叫喊。
烈阳照的他头晕目眩,瘦弱的身体只有微小的力气,堪堪拉动两个人就连带着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不过这动静倒是成功把众人的注意力从安然转到安远身上来。
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的人。
安远起身,强行憋着一口气挺起胸来,苍白瘦削的脸上因为愤怒青筋毕露,血气上涌,有了点红晕。
他盯着那些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从我姐姐身边滚开!”
有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或许是觉得犯不上和这样的小丑计较,或许是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
“没劲儿,少爷脾气是这样的,哈哈。”
他们从安远身边走过,有声音这样说,飘入他的耳朵里。
安远沉默的听着,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安然身边。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能听到极为细微的哭声,在安然跟前,那本紫红色的离婚证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簇新闪亮,安远看到后眼睛里面失了唯一的那点光彩。
“我想看到的.....是什么......,是这样的结局吗?”
都碎掉了。
他不敢去碰安然,只是艰难的俯身将离婚证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几页纸重若千钧。
一遍又一遍的用手在上面摩挲,几滴干涸的水滴掉落下来,天上正是烈日当空。
安远哽咽:“姐姐,我们回去吧。”
这声姐姐叫的十分艰难,在他的意料之内,安然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还是那边的警务人员等的不耐烦了,冲着这边喊了一声:“别耽搁了,我们都很忙的,请不要磨蹭好吗?”
阳光这么盛,谁有闲工夫干等着陪在这里晒太阳?
警车开动之后,不远处的树荫下,一辆黑色的宾利,顾城的目光追随着,直到看不见警车踪影,他才缓缓松开死死钳着苏晓晴的手。
他平淡的说:“看完了吗?现在我要回公司了。”
苏晓晴低头不语,眼眶微红,被顾城拉住的那只手腕上有浅浅的红印子,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她刚才想下车过去让那些人都滚开。
松开她的手之后,顾城发动汽车,缓缓起步;苏晓晴突然开口:“她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顾城眼睛直视前方的道路,手握着方向盘,他甚至没有看苏晓晴一眼,只是一句反问,就把她所有的话堵在了嘴里。
“说这些有用吗?”
......
判决下发后看守所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着手准备释放程序的办理,归还了之前被带进来时扣留的随身物品。
夏天的下午是一天中最沉闷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没有很大的太阳,但是就是莫名的让人感觉难受。
出来以后,安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适合夏天穿的衣服,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包,另一只手抱着糖盒,眼睛黯淡无神,脸色灰白衰败,离婚证就在她的包里。
她低头往外走,走的很快,安远甚至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他只有当初自己被关进来的时候的那身衣服,那还是早春穿的,现在是盛夏,季节明显不适合,穿在身上又闷又热,浅浅走了几步路就汗流浃背。
三个月的监押生活,精神与生理上的双重折磨早已让他虚弱不堪,只能时不时在路边停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安然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最后几乎是小跑了。
顾不得那么多,安远咬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姐,你去哪里?”
他喘着粗气,声音就像从破烂的风箱里发出来的。
“去医院!”
毫不犹豫的,安然斩钉截铁的给出这个回答,让安远失了声。
“放开我!夕月还在那里,我得去守着她。”
她的话里,有绝不容忍阻挡的坚决和勇气。
可是安远的手却因此微微颤抖起来,他模糊的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双唇无助的碰撞又分开,哆哆嗦嗦好半天,他的话飘忽的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夕月她...现在不在医院,或许...我们应该先回家去看妈妈....”
安然扭着身子,奋力要挣脱他那只手的禁锢:“我要先去看我的女儿!”
安远争不过她,看着她将自己的手甩开,什么也抓不住,那种浓厚到极致的绝望感终于将他早已备受折磨,摇摇欲坠的理智击碎到崩溃。
汹涌的眼泪从他深凹进去的眼窝留下来,顺着脸颊一路流过,然后滴落在地上。
“姐姐.....我们只有妈妈了....”
本已迈开脚的安然顿顿的停下来,她转身,安远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让她跌跌撞撞的往后连着退了几步。
茫然的张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修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频次抖动的幅度很大。
“夕月不在医院了,她已经死了...爸爸也过世了....”
情绪崩溃的安远身体一抽一抽,直直的跪下来:“姐姐,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要是没有我的话,爸爸和夕月都不会有事,他们本来不会死的,都是我的错,要是能用我的命换他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