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同类,但以当前形势,双方已势同水火。
毒能量体在机舱中留下的伤害,给燃息带来的不仅仅是虚弱。他的神经纤维被腐蚀,电信号传导阻滞,机体各肢体无法很好地执行处理器发布的命令。
他奋力振动四只甲翅,躲避炮火的同时予以有力还击。他灵活地盘旋穿梭,辗转飞到一只机器昆虫的身后,四只爪子猛地攀住对方的背,爪钩紧紧扣紧他的装甲缝隙固定了自己的机体,双刀无声无息的探出,如乌蛇吐信。
这只机器昆虫最后一瞬醒悟,他转身伸爪格挡却已是迟了。乌黑的利刃穿过他格挡的爪子刺入装甲缝,直达火种仓。但同时,他的爪钩也刺进燃息的装甲缝隙。那机器昆虫只感到一股直达灵魂的冰冷,就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咚!”
他们一起从空中重重摔落火山堆丛林之中,激得烟尘四起,钻进两个人机体的每一个缝隙。得益于这次装甲升级,燃息凝实坚固的装甲扛住了他的一击,只刺入了一个钩尖,并没有伤到内部元件。
燃息突然弹射而起,地上的死尸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原来是几只先前被隔板打倒的机器昆虫纷纷苏醒,精神焕发地攻击而来。
只有在实战中,才能真正检验平日训练的成果。燃息的双刀和一对激光炮配合得灵活有力,显然擎天柱的教导和训练效果不错。
因为自己余毒未清,他不敢开启火种仓的吸收功能,以免污染宝贵的原生能量。看着那些机器昆虫死亡后火种仓中原生能量流失,他不禁大叫可惜!
燃息索性时不时打倒一个敌人就拿出炸弹塞进对方的嘴里,把他扔到其它机器昆虫身上让他们一起炸掉。
燃息的翅膀已经被撕咬得飞不起来了。左上臂和右下臂都被机器昆虫咬伤,腐蚀液渗入内部,让它们失去了行动能力,无力地耷拉着。
燃息身上的伤,一处处增加,疼痛激起了他的凶性,杀得兴起,时不时发出机器昆虫的啸叫。
巨大铁球一样的隔板虽然看起来脚步不稳,可靠近他的机器昆虫没有不被砸断倒刺和獠牙的。燃息知道隔板被伤毒侵蚀得只剩个空壳子,机体早就已经能量枯竭。现在只不过是在强撑,为了给他壮个声势,更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他的负担和拖累。
剩余两只机器昆虫与燃息久战不下,见同伴们一个个成为燃息的刀下亡魂,连他们的头目都进入火山口不见回来,早生退意。
又一个先前隔板打倒还未死亡的机器昆虫逐渐苏醒,可他抬起头来,就被隔板发现了。
“哈!”身形如山的前雷霆拯救队成员霹雳般大喝一声,挥起手臂上的大锤和他的钢拳倾尽全力使了一个泰山压顶,“噗”地一下砸在那只虫子的脑袋上,让他重新倒下。听着这个声音,估计这位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那两只见此惨状,再无心恋战。他们胡乱朝燃息和隔板打了几炮,奋力扇动翅膀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见敌人走远了,隔板身子摇了摇,无力地轰然倒地。十吨重的大铁球砸起一片灰黄的火山灰。疲惫已极的老兵在通讯器中气若游丝地说:“任务完成了!不过……游骑兵,你得接我们回家了!”
燃息好奇:“游骑兵是谁?”
威廉·游骑兵·黑胖子·富勒在公共频段兴奋地大声称赞:“好样的!隔板!”
燃息钦佩地看着隔板。这个憨憨的大块头,一次次被打倒,又顽强地一次次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好像他永远不会真正倒下。
本来在燃息看来是必败之局,居然被隔板惊人的意志力扭转!
燃息前所未有的,看走眼了!
*
陆地桥在两人面前开启。
燃息搀扶着隔板,一步步坚持着走进了传送通道。
这一场厮杀让临阵经验不多的燃息有一种经历了一场噩梦的感觉。
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噩梦终于要醒了!
然而,噩梦还远未结束!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基地找救护车维修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只倒在地上的机器昆虫挣扎着抬起头来,爆鸣声响起,一溜火线已向两人飞射而来。燃息立即推开隔板,却被隔板扯住扑倒在地。激光炮击中了隔板宽广的后背。他们俩直接被炮弹的力量掀进了汽车人基地。两个精疲力尽的人,如两只滚地葫芦般狼狈地回了家。
抬起头,燃息看到隔板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早已破碎的背部装甲上,一个深深的巨大伤口里冒着滚滚浓烟!
“隔板!”燃息挣扎着用六肢撑起机体。此时他从未如此希望自己观人气息的本领再次出错。因为他看到隔板的生机正在离他而去……
返回基地的阿尔茜和大黄蜂已经帮着救护车一起把隔板翻过身来,检查他的生命体征。他伤得太重了!又被毒能量体感染了很久,中毒已深。各种仪器检查结果都显示了能救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看着检测仪上呈现出越发微弱下去的火种跃动频率,救护车拿起电复律抢救设备按在隔板胸口低压放电,希望能让他即将熄灭的火种重新复燃。可是,他反复尝试了多次,那虚弱的火种仍旧一点点沉寂了下去。
医官大叫着:“隔板!快醒醒!”他此时已束手无策,只有大声呼叫他的战友,希望奇迹的发生。
但是……这个顽强的大块头,没有再听话地睁开他憨憨的眼睛。
检测仪器响起警报声。隔板的火种熄灭了!
救护车踉跄着后退,沉痛的阿尔茜和大黄蜂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医官手中的抢救设备再也拿不住跌落在地上。救护车的眼睛却还是不舍地望着安静地躺在地上的隔板,始终不愿移开目光。
此时,他的悲痛和战友们相同,但是除了这些悲痛,身为医者的救护车,更是陷入无比的自责和无奈之中。没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的病人在眼前逝去更让他难过的了!何况这还是亲密的战友!
医官颤抖着命令:“去联系千斤顶吧……”
隔板逝去,应该让他的老朋友来见他最后一面……
刚刚回来的美琪已经扑倒在隔板身边嚎啕大哭。小姑娘大叫:“什么意思?你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他经历了那么多次危机都挺过来了!一定还有办法的啊!救护车你再想想办法!”拉菲和杰克站在她的身边不断安慰:“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有办法,他们不会放弃的!”
悲痛像是挥之不去的毒能量体蒸汽,塞满了整个基地的每一方空间,折磨着这里所有人的灵魂。
虽然久历战火,虽然目睹过太多战友的逝去,可是,现在,在这简陋的汽车人地球基地,面对隔板的战死,他们还是悲伤得无法自拔。
*
燃息从来没有去过前线。在角斗场都是单打独斗,自战争开始他就一直守在医院为送到后方的战士们治疗。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身边携手作战的人,突然离去,会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
此时此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挽救战友的生命!
“不行!”
燃息走上前,盯着隔板说:“不行!”
他打开隔板的火种仓。
救护车悲伤地大叫:“燃息!你在干什么?!”难道你连隔板的火种也要吃掉吗?
燃息看了他一眼:“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希望有用。”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火种仓,对着隔板,用最小剂量缓慢释放着自己的原生能量。
救护车恍然惊呼:“对啊!好主意!燃息!”他振奋起来。仿佛沙海中极度干渴的旅人,突然发现了绿洲。不论那水是否干净是否有毒,他都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他紧盯着读数的目光就像能把屏幕烧出个洞来。随着监测仪上隔板的数据逐步回升,救护车仿佛也重获新生。
“已经够了!燃息快停下!”医官大人指挥道,“快!孩子们让开,不要被我们踩到!阿尔茜大黄蜂准备维修床!隔板要住进医疗室!”
随着原生能量的注入,隔板尚温的火种仓重燃,他的眼睛重新焕起了神采。“美琪……”他有气无力地哄着哭泣的孩子,“别哭……”
那些原生能量会慢慢修复他的机体,希望这个顽强的大块头,能逃过瘫痪的厄运。
燃息虽然按照救护车的指令及时关闭了火种仓,但是他和救护车并不知道隔板是否能得救。——如此纯粹霸道的能量,极难掌控。虽然每个人都从火种源得到微量的原生能量在火种中给予机体生命力,但人们除了知道它来自火种源之外,几乎一无所知。这力量杀死的火种点亮者非常多,在医学上用来救人还没有塞博坦人尝试过。
隔板的火种虽然被重新点燃,但是,很微弱且并不稳定,他很有可能只不过是获得一点留下遗言的力气。
*
精神暂时放松下来,燃息才感觉到机体上的疼痛和虚弱。毒能量体侵入过的地方都渗出了大量缓和剂来中和化解。内部所有元件被缓和剂包裹浸泡,燃息感觉自己一活动,机体里面就有液体在摇晃。他闭紧嘴巴,生怕一张嘴就要洒出来。好像一个装满液体的罐子把盖子撑得吱吱作响。
看着隔板被抬上一张维修床推进了医疗室之后,他扶着墙壁独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残破的甲翅歪歪斜斜地在基地的墙壁上一路刮出暗哑的金属摩擦声。
*
燃息的房间门上绘制着一只虫子的图案。
他来汽车人基地之后专门为自己设计的。
以前,燃息会毫不犹豫地住进第一天才认识的救护车家,还毫不见外地在人家家里蹭饭。可是现在,由于机器昆虫的基因影响,他的领地意识很强,从不邀请别人进入他的房间,也从不踏足别人的私人区域。
走回房间,电子闸门自动锁闭,他一头倒在床上进入了充电模式。他要等救护车给隔板治疗完才能得到手术。——他自己,暂时是修不动了。
*
关闭落锁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第二个人的气息。燃息立刻清醒,望向来人,不出意外的,是擎天柱。他拥有基地所有设施的最高权限。
和大家差不多,擎天柱身上也遍布着未经维修的战斗痕迹,以及疲惫。
这还是汽车人领袖第一次看到自家变异机器昆虫这次休眠之后的变化。他的目光在燃息的面部停驻。果不出救护车所料,那双新生的橙色眼睛让他心中涌起滔天的波澜。擎天柱恍然:怪不得他问救护车燃息的情况的时候,他让自己直接来这里帮忙。
“领袖……”趴在充电床上的黑色大虫子伤痕累累。四只甲翅没有一个完好的。两对手臂还各有一条无力地拖在身边,看起来凄惨极了。
燃息用力撑起上身虚弱地打招呼。漏风的几只爪子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在腐蚀液烧灼过的那些不规则图形上遮了遮。(写到“不规则图形”我为什么会想到尿床的人类幼崽们?咳咳……一定是幻觉。)
“快躺下……”
擎天柱紧走几步来到燃息的充电床前。他一手避过口器的附肢,扶住燃息的下颌,一手安抚地按在他背上,轻柔而坚定地把虫子的脑袋按了回去,让他放松地趴回床上不要受累。
“我不希望我的到来影响到你的休息和恢复。”他说着心疼地抚摸着虫子断掉的附肢和獠牙的残端,“还疼吗?”
燃息仰着头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担心自己的獠牙划破擎天柱的手,更担心嘴里的腐蚀液会漏出来……那岂不是难看又丢人?
擎天柱帮燃息把他背上残破的翅膀拼完整摆好。“我跟救护车学过简单的急救,有些伤,我可以帮上忙。我这就去拿医疗包。”
“我房间里就有,不过不用劳烦领袖,我休息一下自己可以的。”燃息不自觉看了一眼旁边的柜子,“我身上的毒素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些伤过不多久就会痊愈。领袖你不用担心。”
“你需要维修。”
“没事,领袖!我已经好多了。如果有战斗任务,你可以派我出战。你自己也需要休息,回去吧!”
擎天柱目光紧紧盯着燃息:“隔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痊愈,现在,快速恢复战斗力,是你的任务。所以,现在,我来给你维修!”
擎天柱一贯威严又不失温和的面孔此刻扳得紧紧的,浑身的气息都大喊着:“我不高兴!”
“好……好的……谢谢……”燃息立刻怂了。你是领袖,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