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师傅安静地坐在他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通讯器的大屏幕上喧闹一片。
奥利安还是太年轻了!他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是自己现今唯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因为,来不及了!历史的车轮已经无情地碾压而来。注定的动乱,已经开始!
忽然,奥利安和威震天占据的画面里出现了第三个人。这个人大叫:“行了!”非常不耐烦地关闭了信号传导,截断了两个人的宣讲。他没有露脸,只出现了一角描绘红色火焰的黑色装甲。
孤独的老人突然乐起来。
塞博坦另一端的卡隆城。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威震天愤怒地用融合炮指着打断了他演讲的燃息。他的追随者们全部叫嚣着杀戮,武器充能,亮出刀剑。
奥利安急忙把用激光炮锁定威震天火种仓的燃息挡在身后,他努力安抚威震天:“别冲动!兄弟!”他垂着双手,贴近腿侧的枪,看向威震天的部下们:“大家都别冲动!”
低头看着奥利安刚到自己胸口的脑袋,燃息悲伤愤怒的情绪浪潮中露出理智的孤岛。他看着威震天冷笑:“嘿嘿!威震天,没听到所有人都在谩骂吗?你们的主张再正确,在你进行强行占据通讯网络这种犯罪行为的时候,他们也完全听不进去。与其和一个不得志的图书馆小职员在这里夸夸其谈,你不如去铁堡议会阁,和那些议员、元老们直接面对面谈!”
燃息一手按上奥利安的肩膀,把他扒拉到自己身后:“奥利安,你搞错了!我们之中,我才是保镖。”
“说得好!”威震天移开融合炮,压抑着怒火,“且饶你一回!”他对部下们挥挥手,“准备一下,我们要去铁堡议会阁了!”这群违法军事武装分子立刻为威震天的决定欢呼起来,嘈杂的喧闹震耳欲聋。
终于要回铁堡了!燃息跟着奥利安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次日出发。
忽然有人在内线呼叫灯工。
“……老亨利?”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当然我不是怕你赖账……我听说……你这几天请假了?”
“是的,我接了个临时工作,陪一个朋友去外地考察。”
“那……你听说了……”
灯工一下子哭了出来:“我的工厂……你在铁堡消息灵通,你知道……圆山他们……?我……”褪去武装的灯工努力压抑着哽咽,“我联系不上他们……”泪水打湿了面甲。
“……我很遗憾……整个工厂都烧焦了,没有幸存者。”老亨利语气沉重。
“怎么可能没有呢?怎么会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呢?”
“朋友……”老亨利压低声音说道,“我在警队的朋友说,他们在死者尸体上看到了弹孔。其实很多人,尤其是那些首先逃到后门的那些人,是被人谋杀的!所有的原生体成品,都不见了。还有一些事情,是新闻里没有播报的。塞伯坦上所有的原生体工厂,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就连休息在家的工人,也被发现死在家里。这是一场阴谋!要出大事了!有人在阻止政府得到新生命。甚至连会这门手艺的人也不放过!我的朋友,不论你在哪里,都不要让人知道,你在哪里工作!”
灯工颤抖着抽泣:“……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我想我知道怎么找凶手了!他们一定会去火种源之井!”
“别冲动!警察也这么想!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老亨利!你知道的!我一辈子都在那里工作!铁堡里大多数人的火种都是我做的!我的朋友们!圆山,为的学徒,他是替我上班的,或许,不是为了替我上班,他就能逃脱这厄运……”
“我理解你的悲痛。但是,请保持理智。圆山替的只是你的岗位,而不是不用上班。他不会幸免。你当时在的话,并不会让情况更好,只不过多一具尸体罢了。这是那些恶徒、那些阴谋者的错。你才是无辜的人。请你老老实实的躲起来,最好换一身涂漆,改个名字。不然,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意义何在呢?”
“……我知道了!我会的。谢谢你,老亨利!我的朋友们,也许就剩下你了!那张卡,我已经存好了。近期或许无法归还,你去申请重置一张吧!”
“我虽然不是富翁,也不差那几个钱。你没了工作,现在可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不,我有钱。你收着吧!”
“好吧,不多说了!小心啊!最好,能换一个通讯号。……再见。”
老亨利结束了通话,灯工久久的坐在那里,思绪翻腾。
工厂没有了!
工厂没有了!
工厂没有了!
自从离开火种源之井,他就在这里工作。千百万年了!他看着一代代工人从刚出厂的幼生体,逐渐成长,遭遇工厂事故死亡。火种回归火种源,机体被拿去回收利用。他以为,自己看过太多悲欢离合,已经精神麻木不再在意。但是,此刻,他心中的悲伤无以复加。我叫灯工,我的名字来自我的岗位……和我亲爱的朋友们。
但是,现在,工厂没有了!朋友们都……
那么,灯工,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随他们而去吧!
他变形燃息。
以后,再也没有了灯工,只有燃息。
以后,他要战斗。他终于明白他们——奥利安和威震天那种为了什么而战的力量的所来之处。——内心。
燃息拿起背上的那门激光炮,回忆着以前读过的相关内容,向一个小喽啰讨来一些维修用具,把它逐一拆解,改装,重组。把拆下来的追踪定位器收好——上面果然安装了这东西——他一把捏碎,就像捏碎暴徒的火种。
奥利安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燃息安静的擦拭炮身的侧影。
“燃息……”
奥利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刻意避开了“灯工”这个名字,或许是为了避免引起眼前这人的难过,或许是为了保密,也或许,他觉得,这个人,就是燃息。只是燃息。
燃息把激光炮背在背上,站起身说道:“请原谅我的擅自行动。”
“别说这个了!”奥利安有些迟疑的看着燃息的表情,“你……还好吧?”
燃息低下头:“我会好的。灯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的确让我很难过。但是我还会有其它的朋友的。”
“灯工……?”奥利安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他的借书卡,我会好好保管,善加利用。”燃息看向奥利安,“在通讯网络上对所有人慷慨陈词!你是名人了!奥利安。”
“接下来我要做一些有点出格的事情。你可以……可以选择置身事外。”奥利安说,“我必须向所有人证明,这些事情不是威震天做的!无辜者不应该被这样诬陷!”
“行了!”燃息把炮立在了地上,身体放松地靠进椅子里,“你希望我跟着你。何必口是心非。”
奥利安有点不好意思:“是的。我……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可是,这……这次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危险。如果威震天被定罪,我可能会被视为共犯。那么,你也不能独善其身。我们可以提前终止我们的契约。”
燃息叹了口气:“我承诺过有生之年永远无条件支持你帮助你。这一点不会变。以前是因为借书卡,现在,是因为你自不量力地想要替我挡住威震天的融合炮。我的朋友不多了,算你一个吧!”
奥利安为这些话而欣喜,但又为他的不幸遭遇而难过。最后,他只能说一句:“谢谢!”
回到铁堡,奥利安开始着手准备他的报告,层层申请,争取一个在议会发言的机会。
燃息第一时间就去看了工厂的废墟,回来之后就像丢了魂一样。不用上班,不用做保镖,闲下来的燃息除了去图书馆借书,就整日宅在救护车租给他的房间里不出门。
他在为工厂和朋友们哀悼的同时,也在疗伤。灯工随工厂的毁灭而逝去,这心灵割裂的痛苦创伤,整日在他处理器中燃烧。
他因对借书卡的渴望而奔走筹措,威震天关于自由与权利的演说,启发了他,钛师傅对他写读后感的要求促使他深入思考。但是,真正把他变成独立的个体的,是工厂消失的灾难。工厂是灯工所依托的地方,他认为自己是那根拉杆上的另一部分。现在,他被从他的拉杆上割裂下来了,他甚至必须放弃原有的身份和名字。
他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依赖那个地方,那个固定的生活模式。他本以为从出生,到某一个死于某个疏忽造成的事故,自己都会连接在那个拉杆上。工厂是不朽的,那个拉杆是永恒的。
现在,塞伯坦所有的原生体工厂都被毁掉了!火种点亮者,随着彻底的失业而失去了意义。
就像他对奥利安说的那样,灯工就像已经死去了!
现在剩下来品尝悲伤的只有燃息。
“嘿!我需要一个助手,你有兴趣吗?”
“什么?”燃息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救护车。
“我说,我需要一个帮我提箱子,收拾工具的助手!你有兴趣吗?工资抵房租!”救护车不耐烦地说,“鉴于——你刚刚失业!”
失业,对于现今社会大多在一个岗位上做一辈子的塞伯坦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大家习惯了被划分阶层,习惯了被指定工作,习惯了一成不变,习惯了自己是庞大社会机器中的一个零件,没有独立的自我。
现在,他失业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
过了一会,燃息才发现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一份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