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重逢在第十五年的尾巴。」
是啊，在那条朋友圈发布的时候，白沁秋刚与江拾砚重逢。
还有太多太多的细节。
比如江拾砚十二岁被领回江家，而记忆中的少年也在十二岁时和她告别。
还有烤红薯和柠檬糖……
诸如此类的一切一切，全部都指向了，他们早有羁绊。
可偏偏从前的她竟然那么后知后觉，愣是一点没发现。
鼻腔倏地有些发酸，有什么东西几乎要夺眶而出。
女人愣愣地站在置物柜不远处，眼眶憋得通红，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攥得紧紧的，指背青筋突出。
江拾砚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心底瞬间慌了神，连思考都来不及，他一个箭步冲到白沁秋面前，手指托住了她的下颌，视线缠绵在她面颊上。
原本低沉散漫的声线透出几分焦急来：“白沁秋，你怎么了？”
“江拾砚。”白沁秋努力压抑着情绪，可偏偏还是不受控地带出哭腔来。
“出什么事情了？”他嗓音温柔，像春末拂过心底的风。
白沁秋的眼泪反倒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半晌说不出话。
长臂伸来，很轻地将她拢在怀里，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拍着后背，尽显安慰。
她轻靠在江拾砚胸前，耳畔是强劲有力的心跳，情绪总算平复。
她哑着嗓子开口：“江拾砚，我还没问过你，在你十二岁被接回江家之前，你和你母亲……在哪个城市居住？”
江拾砚手上的动作顿住。
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情绪稳定的白沁秋忽然哭泣。
说实在话，白沁秋将他和记忆中的少年联系在一起这件事，他既期待，又不期待。
怕她瞧见如今的自己会失望。
谎言在唇畔打了个转儿，江拾砚到底说不出骗她的话，“十二岁前，我和母亲生活在杭市。”
才止住的泪水啪嗒又掉下来，晕染了江拾砚胸前的衣衫。
“江拾砚。”白沁秋继续旁敲侧击着试探，“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小兔子玩偶？”
真到相认的时候了，她反倒有些胆怯起来。
害怕是她错认了，害怕是她先入为主误会了。
江拾砚深吸了一口气，钝痛伴着胸腔的起伏而渐渐发酵，他喉咙发涩，艰难开口：“因为我从前答应了你……”
他声音稍稍一停顿，眼眸微合，“下次见面我会送你一只小兔子。”
将一切说出来时，周身似乎轻松了许多。
不用再遮遮掩掩，藏匿那些他们曾有过联系的回忆。
白沁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昂着头细细看着江拾砚的脸，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合。
他好像变了。
又好像没变。
“江拾砚，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指尖戳在江拾砚的腰间，多少带了两分泄愤的意思。
“因为害怕。”男人声线轻颤。
白沁秋微怔，有些愕然，“为什么害怕？”
“害怕你早将我忘了，害怕现在的我，会让你失望。”江拾砚自嘲地笑起来，“毕竟在你认知里的江拾砚，是风流浪荡、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代入初识的场景想了下。
如果江拾砚当时就告诉她这件事，她还真是大概率会失望。
因为从未深入了解过江拾砚，所以自然会按照世人贴给他的标签来理解。
白沁秋说不出什么动人的情话，只能再度抱住了他，实话实说：“至少现在的我，不失望。”
“我记忆中的少年，成长为了最璀璨耀眼的模样。”
“像星星，未来也会被更多的人看见。”
江拾砚手指落在她的发梢，很轻地拂过，“我不需要旁人看见我。”
……
江拾砚的身体不好，再加上久别重逢的戏码展开，白沁秋顺理成章把他留了下来。
甚至还让他和自己同住一个卧室，同住一张床。
不过却是没有半点旖旎的氛围。
两人头挨着头，都面朝天花板仰躺着。
白沁秋难得碎碎念，一句接一句地追问着江拾砚：“你后来回过杭市吗？”
“你高考那年我回去过一趟，头像也是那时拍的。”江拾砚声线低沉。
“那时你就知道我叫白沁秋了？”她眨着眼睛。
“我早就知道。”江拾砚单手枕在脑后，波澜不惊的腔调。
白沁秋茫然了两秒，“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啊。”
“我小时候常跟着母亲去杭市孤儿院看望小孩子，所有人都叫你秋秋。”可他不喜欢叫白沁秋秋秋。
因为太寻常了，一点也彰显不出他的特别。
年幼时的记忆早就模糊，白沁秋只能隐约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的。
江拾砚的母亲生得非常漂亮，性格又温柔到了极致，总是对着孤儿院里的小朋友纵容地笑。
貌似她还会讲一些简单易懂的道理，她平等地疼爱着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
再多的细节，白沁秋也记不清了。
“但我那时叫秋秋，不叫白沁秋的。”她下意识反驳了江拾砚。
男人轻嗯了一声，“后来我和妈妈再去的时候，听院长奶奶说，你被白家领养了，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白沁秋。”
白沁秋霎时沉默，她和江拾砚所产生的羁绊，远远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
从前她并不喜欢刨根问底，总觉得什么事都要有所保留，才显得有分寸。
但现在，她想从江拾砚口中得知所有和他们有关的故事。
那些或者被她遗忘的，或者她所不知道的。
“后来，你赶走那些人，给了我一颗柠檬糖，是认出我了么？”
江拾砚点头，“嗯，我记得你，也记得你喜欢柠檬糖。”
“再后来呢？”
“我知道你考去了帝大，也悄悄去看过你几次，我当时真的是颗柠檬，天天瞧见你和江嵘谈恋爱。”
“你没想过找我吗？”白沁秋又问。
江拾砚呼出一口浊气，“想过，但害怕。”
在面对心尖尖上的人时，再恣意妄为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直到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你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寡淡无味。”
“我想，月亮终于回眸眷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