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他替白沁秋顶掉了骂声。
白沁秋心存愧疚和感谢而已。
像霎时被浸入了冰凉的高山雪水之中，冷得彻骨。
从头冷到了脚。
江拾砚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声带发涩，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拾砚。”响在耳畔的声音透出些许疑惑来。
他偏了头，看见那双明净清透的杏眸，水波荡漾，像春日柔风拂过，涟漪浅浅。
心脏蓦地被细细的丝线轻扯了一下，江拾砚徐徐直起身子来，语气散漫随意：“我和江嵘本就不合，谈不上什么你牵连我的。”
“可是……”白沁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慢悠悠一嗓打断。
“我和江嵘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你的事情，他也要借题发挥的。”江拾砚半倚住房门，和她并肩靠着站立在一起。
白沁秋没忍住侧眸望向他，浅淡纤细的眉毛轻拧，找不出什么说辞来反驳。
视线下落，瞧见他还没换的运动鞋，她顺势转移了话题：“你不换鞋吗？”
“不换了。”江拾砚桃花眸微垂，平静凝着她。
她呼吸放慢了些许，倏地想起什么，“但你之前不还说，踩脏了要拖地吗？”
江拾砚微怔，他没想到白沁秋竟然记得之前自己说的话，还在此时此刻给出了回应。
他倏地想起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男人喉间溢出声低低哑哑的笑，指节微弯，勾住白沁秋小指，指腹暧昧地蹭过她的指骨，“白沁秋，你在邀请我留下吗？”
“！！！”白沁秋登时睁大了眼眸，绯红色漫上耳尖，一字一顿：“江拾砚！”
软糯清甜的嗓音，一点也不凶，仿若猫咪的小肉垫伸来，轻拍了他一下似的。
江拾砚俯身，湿漉漉的吻落在耳垂，“我还要出门一趟，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晕染上耳廓，热度快速蔓延。
白沁秋双腿微软，下意识抬手扶住旁边的衣帽架。
下秒，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扣住江拾砚的手腕，眼底的担忧和不安几乎溢出来：“你去哪里？”
江嵘临行前放出威胁的狠话，很轻易让她联想到安畅告诉她的——
江家是有家法的。
轻则跪祠堂写检讨，重则武力镇压。
固然江拾砚的名声一直以来都不好，但这次毕竟被怀疑涉嫌违法犯罪，还被警局请去了喝茶。
对江家的风评毋庸置疑是存在影响的。
江嵘回到江家肯定会顺势添油加醋，江拾砚要面对的责罚只会更加严厉。
“去酒吧喝酒啊，我约了朋友的。”江拾砚抽身离去，唇畔含了三分轻佻散漫的笑，混不吝似的。
白沁秋眉心拢起，显然不信：“你少骗我，你是不是要回江家？”
“不回啊，我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干嘛要听他们教训我？”他舌尖漫不经心顶了顶上颚，“我又没有受虐倾向。”
“但是如果他们断掉你的经济来源……”白沁秋实在不放心他。
江拾砚歪了歪脑袋，长叹一声：“我还真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等喝完酒，我再回去。”
他倏地凑近了，“要么，白大编剧考虑一下，包养我？”
他生得实在无可挑剔，肌肤清透白皙，在灯光的照射下几乎泛起了淡淡的光泽，没有半点瑕疵。
白沁秋险些被他蛊了心神。
她仓促别开视线，努力维持声线的稳定：“才不要，我可包养不起你，我很穷的。”
江拾砚在江家是什么消费水平？
把她一年的副业稿酬拿出来也不见得能够江拾砚花多久的。
“我可以消费降级。”笑意染上眉梢，他漂亮的桃花眸微弯，“我保证被你包养后从此洗心革面，我可做不出拿着富婆的钱去养情人的事情。”
他倒是紧跟时事，没少吃瓜。
白沁秋睨他一眼，“问多少遍都是没钱，我连自己都养不起，还养你？”
“那要么，我包养你？”江拾砚眼梢一挑，嗓音沉懒。
她很难不想到赵玥玲。
这束白月光横亘在她和江拾砚之间，像座隔断一切的大山，千沟万壑，将他们隔得远远的。
白沁秋捏了下指尖，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冒出个想法——
如果江拾砚的白月光不是赵玥玲，而是她就好了。
可哪里有什么如果呢？
她和江拾砚没有未来。
酸涩在心尖漫开，她声线沉了沉：“江拾砚，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我知道。”江拾砚抬腕看了看时间，骨骼细长的手指即刻攥住门把手，“时间不早了，要迟到了，我真得先走了。”
白沁秋条件反射揪住他的衣角，“你真去喝酒？不是回江家？”
小姑娘望来的眼神认认真真，似乎是真的担心他回到江家会被责罚。
但……是因为愧疚和感谢才担心的吧。
江拾砚沉默了一秒，伸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浅淡开口：“白沁秋，我真去喝酒，约了之前鸽掉的朋友。”
他声线很平，没有了往日的轻佻散漫，似是不耐烦了。
白沁秋唇瓣颤了颤，罕见地显现出几分固执：“真的么？哪个朋友？”
她不希望江拾砚这会儿回江家。
哪怕隔一段时间，等江家人的怒火平息，说不定也会更好些。
“你不认识的。”江拾砚后退半步，波澜不惊的腔调。
“那你去喝酒拍个照给我证明一下？”她声音弱了点，没什么底气和气势。
她和江拾砚的关系，怎么都谈不上需要证明的地步。
而江拾砚的下一句，也落实了她心底的想法。
“不方便吧。”他敛着眸子望向白沁秋。
白沁秋没从他眼底看到如往常一样的神色，反倒透出些许严肃郑重来。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攥起，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平静与江拾砚对视：“那你去吧，祝你玩得开心。”
江拾砚捻了捻指尖，略略颔首：“那么，回头见，白沁秋。”
门被顺手带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咣当”，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白沁秋合上了眼，不该期待什么的，更不该有半点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