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尚质，杨易将五万两会票给了赵依，让她采买些物资，让会馆不要再空空如也了。赵依很节俭，不敢大手大脚，只买了些基本的生活物资。
收拾好心情，杨易派人约见几家大债主，只要稳住了大债主就稳住了基本盘。然而事与愿违，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拒绝。无奈之下杨易整好衣冠，来到徽州会馆里。
徽州会馆的门子看见杨易的帖子，直言道，“公子请回吧，老爷们交代了，只要你来，不允许通传……还让小的转告你，五日之内必须还钱。哦，还有四日了。”
陪同杨易前来的项爻和兰卓，满脸愤然，“无礼至极，我们东家都来了，居然连门都不让进！”
透过门缝，杨易看见徽州会馆里闪动的人影，没有说话，转身而走，“走吧，咱热脸不贴冷屁股！”
离开徽州会馆，走了没多远，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停在杨易面前，“杨百户，上来坐！”说话的声音杨易耳熟，也没犹豫，就独自登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在马车上，杨易见到了一脸苦涩样的程维霖。“杨兄弟，实在抱歉，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见你了！”
“理解，理解！”杨易平静道，“你是家族里的晚辈，自然要听长辈的话！”
“长辈们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多勋贵逼我们断绝同你的生意往来，咱们商贾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听不行啊！”程维霖苦着脸，“我们徽商的根基在江南，得罪勋贵嘛也不至于太紧张。但是很多江南出身的文官们也要我们这样做，我们也是没办法。你怎么偏偏就得罪了那么多人？”
杨易淡然道，“人不走运，喝水也塞牙！”
程维霖压低声音道，“有传言说，首辅周延儒就是因为你告密才下的台，是不是真的？”
杨易盯着程维霖，没有直接回答，“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吗，江南士子那么多，我也说不过他们，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真要这样，你的麻烦就大了”程维霖搓搓手，“朝廷官员半出江南，周延儒的门生故旧遍布官场，别说我们商贾之人，就是朝堂大佬也不敢轻易得罪，以后你的麻烦少不了，搞不好就……杨兄弟，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犯下这种糊涂事！”
事已经发生了，杨易也不后悔，“程兄，你也要讨债么？”
“族里长辈多番催促我把借你的银子要回来，我知道你困难怎忍落井下石！”程维霖道，“但家族里必须有交代，我自己想办法凑点银子把这个窟窿先填上，你自己想办法把别家的债还了……他们都是有后台的，要是还不上债，可棘手呢！”
“感谢程兄的支持！”杨易拱手道，“放心，杨易不是无信之人，定然不会亏欠程兄！”
“客套话少说，我是替你着急……”
杨易感受到了程维霖的关切，也多少松口气，至少他那十万两银子可以缓缓。接下来几天，杨易带着项爻、兰卓跑遍京城的各大钱庄。得到的结果让人沮丧，大部分钱庄都不敢借贷给自己，即使用农场的田地抵押也不行。但也有钱庄可以借贷，利息高得吓人。一经打听，这些钱庄的后台就是京城的勋贵。这是比砒霜还凶猛的毒药，一旦借贷就恐无还清日。
格里木来了，给农场送了一批油脂、皮料和黄牛，得知杨易在京城，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我就知道我的安达兄弟福大命大死不了，哈哈哈！”格里木抱着杨易，龇牙咧嘴的大笑。格里木穿着中原地主老财常穿的寿字团纹服，头上带着四方云巾帽。若不是满脸乱糟糟的胡子、通古斯圆饼脸和浓重的蛮夷味道，真就以为是个地主老财。
不是见到格里木，杨易倒不会想起自己还欠格里木大批货款呢，格里木一直持续供应着油脂、皮料、牛羊马匹，出征草原时格里木给自己几百匹马和各种物资，钱还赊着呢！加之和格里木实行的是下批货到结上批货款，杨易估摸着欠格里木都差不多十几万两银子了。
“托格里木兄的福，阎王说我还欠着你老哥的银子呢，不收我！”杨易打趣道。
格里木五官笑成一团，“老哥也托兄弟的福，老哥现在在草原上可有名气了，部落头人们见到俺客气的不得了……还有部落头人给俺送女人呢，俺不敢要，要是家里黄脸婆知道了，不得把帐篷给拆了。”
草原上有很多小部落，百把人到几百人不等。这些小部落自己没办法独自商贸，只能依附大部落，并接受盘剥。而格里木给的价钱更公道，所以他们偷偷同格里木贸易，格里木也成为这些部落的座上宾。随着见识的越来越广，格里木也有了大商贾的气质，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弱的牧民。
杨易拉着格里木往厅堂走，边走边打量格里木这一身老财打扮，“这一身衣服老哥穿着倒是得体，气质配得上你！”
“跟着兄弟做生意，穿你们汉人的服装不显得亲近嘛”格里木道，“还是你们汉人的衣服穿着舒服！”
厅堂不再是空空如也的状态，放置了赵依刚买来的桌椅。
两人闲聊一番，没有话题了，气氛沉重。因为涉及到银子了，格里木看到曾经豪华的会馆如今真是穷啊，要银子的话张不开嘴。
杨易也不知怎么说，等着格里木张嘴再说。格里木招呼随从，随从出去后拎来几袋东西放在地上就出去了。
格里木打开袋子，露出成色不一的碎银，“老哥知道兄弟困难，这本来是结给呙尔达部落的货款，借给兄弟用，虽然不多，兄弟别嫌弃。”
杨易感动道，“老哥别介，兄弟货款都没办法结给你，实在惭愧，怎能还要你的银子，你那边还差着部落货款呢！”
杨易的货物需求量大，又是欠款生意，以格里木的家底远远垫资不起。所以他有样学样，跟部落做生意也是做欠款生意。如今和杨易一样，欠着大批债呢！
“兄弟甭客气，老哥我就是个穷牧民，跟着兄弟做生意才风光起来。”跟着杨易做生意，格里木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杨易担忧，“你不带银子回去，他们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他们要是把老哥的皮扒了，银子他们可就真要不到了。放心，拖欠些时日，他们不会把老哥咋地，没准儿还要把老哥供着呢！”一个老实的牧民被杨易带成了老赖，“再说，老哥也风光了这些日子，死了又能咋地，不怕。”
感激的话无须多言，杨易吩咐赵依摆上几个小菜，同格里木喝点小酒。两人还没下筷子，又来一群人，正是在永平的鸡贩子代理商们。领头的是天津代理商樊平、迁安代理商常业、滦州代理商曹平安，他们三人领着十几人，都是杨易的代理商。曾经生活在最底层的鸡贩子们如今个个衣着体面，靠着代理杨易的肉鸡、生猪、奶酪，他们完成了华丽的转变。
众人向杨易行礼，樊平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会票，道，“杨老板，这是众家兄弟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请不要嫌弃！”说完，直接将会票放在桌子上。
杨易起身道，“众家兄弟这是何意？”
曹平安拱手道，“掌柜的，我们这帮兄弟说实在话，就是鸡贩子而已，什么酸甜苦辣没吃过。你现在看咱们兄弟，哪个不是绫罗绸缎，都拜掌柜的恩赐。兄弟们知道掌柜的落难，凑些银钱表示个心意，掌柜的不必推辞。”
杨易感觉喉咙哽咽。
常业道，“有人胁迫我们不做杨老板的生意，也有人落井下石，桑和光那胆小鬼就被吓破了胆……但是咱们这帮兄弟不是忘恩负义的，知恩图报。没有杨老板，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咱们就要跟着杨老板做生意！”
众人附和。
杨易啥也不说了，有这帮兄弟支持，哪有过不去的坎。吩咐赵依、项爻把账目记好，然后介绍格里木同众人认识，手下上来酒菜，众人大碗喝酒……
第四日，杨易杨易意外收到三笔银钱，驸马巩永固遣仆人偷偷送来五千两银子，双山的员工和农场员工合计捐款两万五千两银子。杨易并没有发动搞什么众筹，毕竟员工们收入微薄，攒点钱都是一家人生活的底子，完全是大家自发的捐款。杨易非常感动。
第三笔银子不多，碎银不过十几两，还有首饰、镯子之类，价值估计有一百两左右。是徐若惜遣仆人送来的，这是她所有的家当了。杨易默默的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