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把偷来的东西送回去的爱好。”
他眨眨眼,暧昧地低声道:“正相反,我会好好珍惜我的藏品。”
少年不为所动,交叠起双腿,微抬下巴,架势气场让船长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但我分析的结果是你喜欢把偷来的东西送给好看的女人。”
“什、什么?”
“比如今天那个叫斯嘉丽的。”
奈特洛斯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调出斯嘉丽的照片,居然是今晚才拍的。
他将照片放大,聚焦到女人纤白玉颈上挂的项链,“她的项链本属于一位著名的珠宝收藏家塔格利威奇,但上个月被你偷走了。”
“……呃,这个……其实那条项链有两,嗯,两条……”
“这条项链的制作者已经去世了,而且他生前的所有作品都是孤品,难道你想说你送她的是仿品吗?”
事关绅士名誉,他当即否定道;“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Fine...You're right...”
伊兰迪尔捂住嘴侧过脸,嘀咕道:“只是答应送小思嘉的生日礼物嘛。”
他没有说斯嘉丽一年要过二十次生日。
因为他曾在朗姆的怂恿下许诺每个生日都送她礼物,于是她卖了他送的第一件礼物,买了一个公转只有十七天一年的行星,并宣称以后的生日都按那里的日历来过……
“还有那位玛丽夫人的耳环,是你上个月从菲尔丁拍卖场偷走的。”
“嗯……那是她去世的前夫的遗产,可怜的夫人,船长实在不忍心看她黯自伤神,她是个好女人。”他感叹道,“任何绅士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女士。”
因为她居然说要把他做成台灯放到卧室,连她那十六个死后变成人皮地毯和衣帽架的前夫都没这样的待遇。
顺便,他对雷狮船长的敬意又多了几分,因为他居然对此没什么意见,心情好了还会跟他搭档,只是这种纵容在他为小骗子去抢劫星际财团时被收了回去。
少年缺少核实这一说法的信息,但他还有别的罪证。
“除了她俩,”他调出一个大波浪金发美女的照片,“她的胸针是艾里森家族的传家宝。”
“哎呀这不是小伊莉丝嘛!我都有一个多月没见——”
他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对上少年平静的视线后,笑容一僵,立定正色道:“你知道,侵略者的传家宝应该回到它的土地养育出的人民身上。”
“还有这个——”
“Alright!啊~——”他终于抱头大喊道:“You win you win!你赢了!”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少年,考虑去扯张法官证吗?船长相信去他妈酒吧的 dead pool 明天就能关门大吉了。”
他甜蜜一笑,抬起少年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谄媚地捶捏着,毫无负罪感地诅咒自己同行们:“所有海盗和绞架的约会都将会在奈特洛斯法官大人的见证下如期到来。”
严肃谨慎的小少爷将这个马屁当做耳边吹过的风,丝毫没被岔开话题,“所以结论是你根本不珍惜偷来的东西。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去?无论怎么分析,把我留下都是愚蠢的选择。”
“把青春靓丽的小男孩送回那种冷冰冰的地方才是更愚蠢的事情吧~相比起来,一起末日逃亡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倒是你……”
他反客为主,将哲学问题抛回给了小少爷,“你这是主动献身啊不,自投罗网,现在又疯狂暗示船长把你送回去。”
“真是贴心的人质呐~居然为绑匪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俯身凑近,挑挑眉,“这么懂事的小男孩~我会舍不得还给所长大人的哦。”
“……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你的行为和你说的话,我不明白。明明理性的选择显而易见,你却偏偏不选,”奈特洛斯看着他的眼睛,“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伊兰迪尔哈哈大笑起来,“就是搞不懂的东西才让人有想追逐的欲望嘛!”
“好了,别胡思乱想,我们马上就要到能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了,”他捏捏男孩的脸颊,翘起手指,神秘地说:“we'll go where no one goes~一个没有杀手会想到追过来的地方。”
然而当奈特洛斯看见他跟个黏黏怪一样扒拉着别人家门框时,心里的好奇瞬间变成了无语。
“求你了嘛~收留我们一阵子好不好嘛~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小——”
“闭嘴。”
门框的主人赶在脸皮比地壳还厚的海盗用那种让人鸡皮疙瘩直往外蹦的语气喊出那个恐怖的称呼之前制止了他。
海盗长腿一靠,手肘一支,没骨头一样歪在门大爷身上,笑得一点也不像个被逼上梁山的,而像个自愿接客的。
还拖家带口的。
他的目光和海盗旁边的少年对上,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急于撇清关系的冷漠。
少年似乎在用浑身解数无声地表达自己不认识这无赖。
海盗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一个没有杀手会追来的地方时,他还费了一番心思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然而海盗再一次展现了他那总是不走正常航线的魔幻思路。
就算是所长大人亲自带兵追杀,也想不到他会跑到一个安全性跟杀手联盟比起来半斤八两的地方——星际佣兵团半人马座星系第七分区,某位前参赛者的家门口。
“……那个网站?”
“是啊是啊,你果然听说了!所以现在我有家不能回,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只能浪迹宇宙屁股后面还追了一大~~群你的工作狂同事,只有来投奔你了嘛~嘿嘿~”
“你基地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比这里好。”银爵没有被他这搜尽家底的一长串成语感动,依旧把守着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行啦,老蘑菇头现在全宇宙发射卫星找我,只有你这里是最安全的,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上才行啊,dead pool 里那么多钱,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小——”
“…可以。”
“太好了!我就知道银酱你舍不得见到船长被人追杀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
银爵面无表情地让开门,“再叫那个名字就叫把你扔去第九区。”
“不要嘛,霜蝎座星系离这里太太太~远了!跃迁六十次!六十次!!我这身软骨头都能被扯成碳原子了!”
“聒噪不已,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碳原子。”
“放心吧,我会努力工作交上房费的哦~”
银爵深感自己的知识有多么浅薄,以他的词汇量居然找不到能用来贴切形容其无耻程度的成语。
他建议在凹凸世界通用语词典中新增一个形容词——“伊兰迪尔”,所有荒诞无厘头的无耻流氓行为都可以一劳永逸举一反三地套用这个海纳百川的词。
“房间只有两个,你们可能需要去挤书房,或者——”
“我可以睡沙发。”少年自觉地说。
“想都别想,男孩,这么绝佳的深夜球赛观众席还是让给船长吧~”
虽然他其实没有深夜看任何节目的习惯。
海盗们的作息比去他妈酒吧的茅厕还乱,但船长毕竟有个巫师的职业,高质量的冥想和睡眠是恢复法力的唯一途径。
来这里的路上,他为了保持警戒,一直用冥想代替的睡眠,现在,他只想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可惜,有这种想法的只有船长。
他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噪音吵醒时,刺客已经和两个警戒得连只蚊子都不放过的室友在他头顶上过了几十招了。
他艰难地眯起眼,在一片黑暗里只看得见银爵的两只眼睛跟俩大灯泡一样在头上飞来飞去,两人跟一个黑影在客厅里打得热火朝天,兵刃琴弓和锁链碰撞得火花四溅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原谅船长跟银爵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就立马受到了文化的荼毒,要是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他怀疑自己都能去考张法官证了。
虽然夜玫瑰和夜明珠(为了保住刚到手的绿卡,船长决定暂时隐瞒这个小清新的称呼)的配合跟雷王星的孙子足球队一样,稀碎,但拆开来看也是大赛第三和场外第一,然而这刺客兄弟是个练家子,鬼影一样穿梭周旋在两人之间,竟一时没被拿下。
“I must be dreaming...”
他揉了揉眼睛,刚起身,一只冷得像冰块的手从背后摸上了他的脖子,细长的手指像蛇一样滑到侧颈,停在颈动脉上方。
“阿嚏、阿嚏!”他打了两个夸张的喷嚏,瞌睡虫们被冻飞到了九霄云外。
奈特洛斯和银爵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刺客在战局刚开始就打碎了所有的灯,借着黑暗的掩护比泥鳅还滑溜,术业有专攻,在暗杀潜伏领域,这人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没死?”大冰块断断续续地喘了口气,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庆幸,和不易察觉的疯狂,仿佛要是摸不到他的脉搏,他就会杀光所有人。
银爵和奈特洛斯见他突然露出破绽,琴弓和锁链终于组成了队友,毫不犹豫地出击。
伊兰迪尔来不及喊停,拉住脖子上的手往后一躺,翻了个身将冰块兄压在下面,又打了两个喷嚏。
锁链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窜了过去,琴弓堪堪停在他头上,碎风切下了他几缕头发。
他夸张地翘起手指捂住头,尖叫起来:“So dangerous!我的头发!船长是蓝海海盗不是地中海海盗!”
“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奈特洛斯让帕格尼尼点了盏小夜灯,蓝白色的灯光落在刺客身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