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蛇伊西尔住在碎月山脉的霜月湖。
皎白的月亮离地面很近,流动的薄云像月亮上的细霜,被月光铺满的湖面倒映着树影,荡着梦境般的波光。
“伊西尔小姐?你在家吗?伊西尔小姐?”
湖水涌动起来,一个清丽出尘的美人出现在湖中心,冰蓝色的眼眸落到银发的精灵身上,里面的冷漠逐渐散去,露出一个浅净的笑容。
“纳... 伊兰。”
她的下半身是一条蛇尾,她优雅婀娜地滑过湖面,来到草地上。
“找我有什么事吗?”
伊兰迪尔苦恼地告状:“我带来的一个人被阿纳尔先生咬了。”
“被咬了?” 伊西尔柳眉一皱,“他前几天给我说自己梦游症犯了。”
伊兰迪尔戳着下巴,“貌似他还有点磨牙症,让他考虑解决一下肚子里的寄生虫?”
“我会转告他的。那么,你是来找我要蛇毒的?”
“是的,伊西尔小姐。”
“我明白了”,伊西尔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一颗淡蓝色的水滴落入了伊兰迪尔手中的试管内,管壁上立刻结了一层薄冰。
等到两人赶回露营的地方,所有男孩都被卷入了嘉德罗斯和派厄斯的跨物种大战里。
派厄斯的处境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男孩们像之前扶老奶奶过马路时一样,出奇一致地达成了统一战线。唯一可能的变数,赞德小天使,在同事和小师弟之间,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师弟。
力天使大人现在是真的从最强的原初天使变成任人围观的水族馆小鲨鱼了。
“怎么了这是,宇宙民族大团结?”
雷狮和伊兰迪尔的归来让焦灼的战况到达了一个诡异的分叉点。
“你去哪儿了?” 嘉德罗斯问的是伊兰迪尔,眼睛却和他身旁的雷狮对上,红眸中流露出危险的试探:你不想杀他?
所有神使都看不到的异界、被大丛林压制的力量、令人丧失行动和反抗能力的蛇毒……
千载难逢的机会。
雷狮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对疑惑不解的嘉德罗斯道:“我们去给混蛋找血清了。”
“我们”二字,传达的意思是极为丰富的。
雷狮或许也……不,雷狮一定比他更想干掉派厄斯。
雷王星遭遇的事情,如果放到圣空星,嘉德罗斯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忍耐”。
可雷狮居然能忍。
原因就是“我们”——他选择了相信伊兰迪尔,虽然他根本没搞懂海盗这次又在想什么疯狂的点子。
“切。”
他松懈下紧绷的神经,瞪了莫名其妙的海盗一眼,随即做出了和雷狮一样的选择。
差点打响的战争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易终结。
雷狮坐到满脸不爽的嘉德罗斯旁边,低笑着问:“太子殿下居然会放过那个家伙?”
嘉德罗斯呲牙回击道:“三皇子殿下有资格问我?”
你他妈才是更想杀他的人好吗!
“我们谈了生意。你呢?”
“我?” 嘉德罗斯提了提围巾,看着红玫瑰旁的那行精灵语,“……走投无路而已。”
伊兰迪尔抱起派厄斯,又在几个刀子般的眼神中不顾派厄斯的大吼大叫将他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我要带他去一趟均衡雨湖,你们在这里等船长回来,要好好相处哦男孩们。”
均衡雨湖位于两座山脉的交界处,由霜月湖和炎阳湖的支流汇聚而成,在此处,“均衡”的制约是最强的。
伊兰迪尔将派厄斯放到湖边的草地上,摸出一个针筒,从自己静脉里抽出一管血,再将月之蛇的蛇毒混进去。
派厄斯紧张地问:“喂,这就是那家伙说的血清?”
他虽然是个“老古董”,但也不代表他能老到连血清是什么都没听说过吧!
“嗯哼~”
“血清是用血做的?!”
伊兰迪尔推出气泡,按住他的腿,“亲爱的,如果你读过古人的智慧著作,就知道这个叫‘药引’~”
他耸耸肩,“或者你可以理解为船长的血是调解员,为了让小姐和先生的蛇毒在你肚子里打得不要太激烈。”
派厄斯将信将疑心惊胆战地看他将那管混了蛇毒的血推进自己体内,才推了一半,他就理解“打架太激烈”是什么意思了。
就像油锅里掉进了几滴水,他的血液瞬间就躁动沸腾了起来。日之蛇和月之蛇的蛇毒在他体内以伤敌一万自损一万的架势大打出手,他仿佛在冰天雪地和火海炼狱中被抛来抛去。
在这极热和极寒的战场上,有一股第三方势力在努力修复着被两方人马破坏的环境,就像春雨一样不断落在被战火灼烧得焦黑的大地上。
派厄斯一开始还能艰难地维持理智,到后面实在忍受不住撕裂般的痛苦,陷入了无边的混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不见天日的深牢里。
“神的最强兵器,让我等的意志降临此处吧——”
伊兰迪尔躲开派厄斯的一拳,扭住他的手腕,“喀哒”一声,将他的关节卸了下来。
派厄斯用完好的那只手撑在地上,回身飞踢,力道之大让空气都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
他全凭本能在攻击,即使关节被扭曲,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朝伊兰迪尔冲来。
伊兰迪尔敏捷地闪避着,找准机会用四肢将他缠住,拖到地上,锁住他的动作。他看着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剧烈挣扎的派厄斯,眉头逐渐皱起。
区区凡人,竟敢违背神的命令。
派厄斯,去毁灭那颗星球。
可我也曾经是一个凡人。
“为什么要成为天使?”
“我会赐给你力量,孩子,然后你就可以保护你爱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出现?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神爱世人’?”
“……好吧,为了补偿你,我会让你忘记这些痛苦。以原初天使派厄斯之名醒来吧。”
你给了我力量。
但我还是谁也救不了。
“我的命令,就是你的命运。”
“不听从命令,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直到你学会当一件听话的兵器。”
“都是因为你对那些凡人的愚蠢怜悯,他们才会战死。”
在这无穷无尽的癫狂地狱中,一丝光明照了进来。
派厄斯,聆听我的声音……
派厄斯,遵循我的指引……
熟悉的呼唤在他耳边回荡,像自远古传来的飘渺歌谣。
“派厄斯,别对他们屈服,你不是武器!”
一声低喝震碎了所有的黑暗和血腥,暴戾嗜血的念头被驱散,高高在上的神明、陨落消亡的天使、悲鸣哭泣的凡人、破碎崩解的星球、凶暴残忍的恶魔、冰冷漆黑的深渊……一切都带着重影混杂在一起,不断旋转、压缩,最终嘭地碎成光点,汇聚在那双明亮浩瀚的眼睛里。
他张开双臂抱住眼前的人,反复念叨着:“我不是兵器、我不是兵器……你们别走、别走……别离开……”
他将头埋在精灵肩上,颤抖着哽咽道:“对不起……”
“不管你在精神漩涡里看到了什么,都过去了”,伊兰迪尔拍拍他的头,“但只要是没发生的事,哪怕是预言中的未来,依旧有改变的可能。”
派厄斯停止了发抖,静静地抱了他许久,沙哑的声音中潜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这一次,一定保护好他们……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