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一样,”司徒显长老道,“阿犀,这两样在你体内多一天,就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虽然说是可以逐渐消退,但是这个过程中会不会产生其他不可逆转的影响,也是不一定的。”
“可是....”
“没有可是,夏晴草和斑鹿血我这里虽然没有,但是我知道谁有,去买就好了。并不是那种需要千难万险才能拿到的东西,你放心。”
“真的吗?”
“真的,连上来回赶路,我最多三天就能回来。”
“您要亲自去?”什么人需要劳动司徒显长老亲自去取药,真的安全吗?
可能是看到了我眼里的担心,司徒显长老摸了摸我的头,道:“真的没有什么危险,只不是那个人不喜外人,如果别人去找他,他不见得会出来见人。所以我才要亲自去。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代价,无非是些钱财。真的是买。”
“真的是买?”我看向他的眼睛。
“真的。”司徒显长老又揉了一下我的头,“只是路程有点远,来回路上费点时间。真的是去买药材。”说完他直起身,身后一位弟子给他披上一件大氅,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司徒显长老刚走不一会,瑾儿就带人搬来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盒子。赵不顺穿行其间,时不时的跟那群青色袍子的年轻人交流。那年轻人边听边问,每一种药材都仔细的看过摸过闻过。看来这年轻人就是赵不顺的传人了。只是这样冷漠的性格,也适合做大夫吗?
太阳晒得我暖烘烘的,我又开始浑浑噩噩的想要昏睡过去。这时候听到赵不顺对我说:“姑娘,这些药吃完,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喽!”我真的浑身没有力气,要不然我肯定要反驳他的。告诉它没有这些药,我也是“千金 ”。
我的金刚蚌。我的佩剑、我的豇豆红帐子、我的沣春、我的裘莺小披风...每一件都价值千金。是他赵不顺过惯了风餐露宿江湖漂泊的日子,不知道我的日子过的有多么“奢侈”,不知道我爹爹对我有多好...他一定也没去过天子山,不知道天子山有多美......
梦里的梦里,我跟着娘亲去游玩,沣春切切实实的当了一回船,行在一处水道上。阳光细密的洒落水面,金鳞泛泛,似坠星河。爹爹捏着酒葫芦,看娘亲用一个果子逗我。天空中苍鹰飞过,如珠在沣春船顶的雕花上蹦来蹦去。似乎是夏天,暖暖的热热的。
我看到自己五个短短胖胖的手指头,使劲伸手去够我娘手里的果子。够啊够啊够不到,我娘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不见了。
我嚎啕大哭着醒来,被爹爹轻柔的拥入怀中,暖暖的,拍拍我的肩背,告诉我虽然娘离开了,但是他会照顾好我。我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背上那只手的重量也消失了。
“爹爹!!!”
我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是了,这里是大器谷,不是天子山。这里,没有我爹爹。娘亲,也早已离开了这方天地。
抬起头看见满天星斗,我才发现我依旧在院子里,床榻的四周,放了四根光秃秃的乌青色立柱,是显伯父的法器“四时如春”。看来为了让我从早到晚沐浴在阳光中,显伯父真的费尽心思了。
这法器无遮无盖却可以挡住风霜雨雪,四柱之内安然如广厦庇护,仲春长存。其实修仙之人多有护体之术,这“四时如春”的法器,没有任何其他加成,纯为享受,也只有大器谷这种地方才会炼制了。
这漫天的星斗让我想起十岁的夏夜,我陪着爹爹去买山下的买酒,那酒叫三刻,说是普通人喝完一壶之后,三刻钟内一定会醉倒,我爹爹喝了三坛,店家毕恭毕敬的把他送出门,还送了店里的招牌菜焖猪蹄给我。沣春带我们爷俩回天子山的路上,也是今晚这样漫天的星星,半路上,我爹乘风而起舞剑,口中念念有词。
晓风绕山迎春曦,落花流水载酒归。
我只记得这两句,剩下的就是便是剑光与星光。现在回想起来,爹爹当时似乎是哭过,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以前的种种,仿佛都已经不甚清晰。我的每次回想从前,都觉得一片片的血色逐渐漫上脑海。
无法回避的血红色。
赵不顺的药确实管用,我现在的精神是比前几天都好。尽管显伯父一直安慰我说爹爹不一定出事,但是逐渐清醒的我没有办法乐观单纯地相信一句上天庇佑。我离开的时候爹爹面临的困境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爹爹和玲玲,定然是凶多吉少的。我闭上眼睛,眼泪又落下来,好在周围没有灯火,无人看见我的狼狈。
浅浅的脚步声传来,我拉过被角擦干眼泪。是赵不顺的徒弟,周巍然。
“袁姑娘,如果没睡的话,再喝一次药吧。”
我张开眼睛看过去,周巍然披着一件玄色外袍,端着一只白色瓷碗站在了我的床边。“这药多长时间喝一次啊?”
“两个时辰以上就可以喝一次。不限次数,多喝多排毒。”周巍然声音清冷,一如我对他的想象。
我接过他手里的药,一饮而尽。苦涩入喉,往日让我无法下咽的苦药,如今喝来却毫无感觉,理由昭然若揭我却不想面对。
周巍然接过空了的药碗,顿了一会,道:“袁姑娘,很多事情,我们要尽量往好处想。有些事我们一定会去做,但是,别太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我不知道周巍然经历了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打破自己的冷漠跟我说这句话,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我亦知道我做不到。我看着周巍然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
躺了太久,我觉得自己的行动都有了滞塞,一步步的走到“四时如春”的屏障之外,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自己主动的行走,我终于感觉自己有清醒的感觉。离开了“四时如春”的范围,夜里的风吹到了我的脸上,这个时候的夜风也已经没了凉意,但是我心口上的那个洞却一直有呼呼的冷风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