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坐着两个老头，即便是作为传奇，两个人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其中一个高瘦的老者将帽子放在桌子上，布雷泽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克洛林德发动了空间信使，跨国紧急和他联络，让他来萨加维尼亚一趟。
布雷泽静静看着克洛林德:“怎么说？”
“我怀疑安德鲁已经有所怀疑了。”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老者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老者双鬓微白，面容比布雷泽更老，身上已经出现一些暮气，传奇的力量也无法让他显得更年轻些。
作为一名二百七十岁的传奇，克洛林德身上正逐渐出现多种问题，普通人身上都很少发生的病症甚至会偶尔出现在他的身上。
施法时骨头咔咔作响，记忆力下降，身体机能衰退，这个过程会比普通人持续的时间更长，足足达到三四十年，而这期间，克洛林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变化。
三十年前克洛林德还能跑到死灵沙漠跟詹姆斯对战，三十年后他甚至连魔杖都要艰难举起，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安德鲁？他能发现什么，他不是战士职业吗？”布雷泽站起身来，踱步到克洛林德身后，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布雷泽看着克洛林德的后脑勺，布雷泽自己还只是面容偏老，但头发还是一片乌黑，精通自然魔法的他要比正常传奇寿命还高些，多出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而且布雷泽比克洛林德更年轻，他今年还不到两百岁。
年轻时，刚成为传奇的布雷泽与游历奎曼王国的克洛林德相遇，并成为了好友，时有学术上的交流，后来克洛林德回到母校教导学生，两人就书信交流。
作为一名传奇，布雷泽不知道长生需要的代价吗？
他清楚的很，但是看着眼前那些花白的头发，布雷泽反而更是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早就发现克洛林德的记忆力出现了下降，最近几次他来萨加维斯和克洛林德交流魔法时，老克洛林德总是走神，又或者说话慢半拍。
短生种，为什么偏偏只有人类是短生种，布雷泽眼中闪过一丝毫光，但又很快被他给收敛了起来。
在成为传奇法师回到奎曼王国的时候，布雷泽就开始想着需要怎么做。
他要如何才能，成为一名长生种，乃至于永生。
德鲁伊自然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只要被自然之灵赐福，身体腐朽后化作自然形态，就能以动物的姿态活下去，传奇德鲁伊足以活上千年之久。
小时候的布雷泽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名传奇德鲁伊。
只是这个梦想在第一步就夭折了，他甚至连超凡德鲁伊都做不成，自然之灵给了他试炼内容，却好像只是在和他开玩笑一般。
猎杀亚龙，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带有巨龙血脉的野兽称之为亚龙，但不论带有多少巨龙血脉，就算那是头幼年亚龙，出生时也至少是超凡级别的凶兽。
而布雷泽少年时期体弱多病，你让他抓只鸡都费劲，还猎杀野兽，啊不，是猎杀凶兽？
嫌人家伙食不好，给人家改善伙食？
布雷泽当时就想说不至于，不至于，我这么瘦，塞牙缝都不够人家吃的，自然之灵你也太把我当盘菜了。
灰心丧气的布雷泽终究没有勇气面对巨龙。
但后续因为一些际遇，他还是成为了超凡，做了一名法师。
布雷泽精通创造系法术，但他更愿意自称为自然学者。
“克洛林德，不必慌张，萨加维尼亚的法师我们都打过招呼了，事后我会将灵脉制成永生药剂，这种报酬没有人会拒绝的。”
布雷泽重重拍了下老伙计的肩膀，沉声道:
“没有人能拒绝，长生的！”
“除了正常提升自己的生命层级，否则违逆世界规则去提升自己的寿命，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迎接你的是什么。”克洛林德眼神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身为科班魔法师，历史上无数案例举证了这一观点，包括两名史诗晚年欲求长生，结局同样不怎么好，背叛规则的人，必定被规则背叛。
寻求长生的人，也会被长生束缚，一如人类转化成的德鲁伊，作为动物生存下去真的是正途吗？
死灵法师追寻死亡，却从未超脱死亡，长生的代价太大，克洛林德深刻的明白这一道理，所以他只答应了收下永生药剂以及之后的部分灵脉材料。
如今克洛林德已经上了船，他维持詹姆斯留下的阵法长达三十年，每隔五六年，他都要偷偷前往沙漠中心加固一下阵法。
维持能够吸收整片沙漠生命力的阵法还是太过困难，詹姆斯本身手段足够高，也不过只是为了创造出半神仪式所需要的环境，他可没想过让阵法持续运转三十年甚至更久。
克洛林德就纯粹是用资源拖时间，每次给阵法补充魔力都会损失不少材料，还会对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造成更大负担，虽然只要之后获得永生药剂，就肯定能补得回来，还有额外的灵脉材料，但也要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才行。
三十年前克洛林德觉得自己能坚持七十年，但三十年后的现在，他却感受到了力不从心，而且这时候安德鲁偏偏还搞出了大动静。
听闻安德鲁有把握治理好沙漠，甚至已经准备建立新城的消息时，克洛林德都要惊呆了，无数次想到会不会安德鲁已经发现了他们做的把戏。
身为战士职业，性格豪放的安德鲁，在传奇之中却不是以勇猛著称，而是因为过人的智慧，与巨魔大战期间，安德鲁的智慧让黑桥佣兵团功勋稳稳占据传奇之下第一名。
后续回到人类腹地抓捕巨魔刺杀小队，与巨魔最后一场大战，设计击杀巨魔统领屠卡，维持没有补给的沙海镇在沙漠长达近十年直到黑桥商会的支援到来。
一名传奇的诞生，并不只看战力，他们耳熟能详的事迹更能体现传奇的威名。
有心怀正义的传奇，就有喜欢耍小聪明，狡诈阴险的传奇，战士职业也一样，虽然大多数战士都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角色，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安德鲁。
这边想着可能已经被发现秘密的克洛林德，反手就提交了前往沙海镇的提议，王庭也没介意。
自己没能解决的问题被别人解决了，想要去看看确实没什么疑点，提议很快就被批复。
而为了快速联系远在异国的布雷泽，克洛林德甚至不惜代价布置了一个传送阵，将他的信使直接传送到了奎曼王国。
“你之前说安德鲁可能有所怀疑，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一个战士而已，根本不可能发现阵法的异常，难道是烈阳伯爵图恩斯去到死灵沙漠了？不应该啊，我一直留意有图恩斯的消息。”
萨加维尼亚有能力破解阵法的几名传奇他们都打点过了，配合最开始的谣言，几乎没人会去做这个吃力不一定讨好的工作，至少在死灵沙漠中还有一个巨型城镇的时候不会。
安德鲁想要发展家乡，维持沙海镇不散的念头，却反而帮克洛林德和布雷泽解决了很多麻烦。
但克洛林德明显没有注意到沙海镇的现状，城镇内佣兵不断增多，人口却逐渐减少的现在，安德鲁迫切需要解除沙海镇的窘状，他不可能等到几十年后阵法自动崩溃。
时间拖的越久，沙漠的影响就越深。
在多数传奇或是被收买，或是不愿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情况下，安德鲁还是找到了外援。
来自精灵王国的传奇祭司菲米娅，她本人成名不久，作为一名精灵大祭司，多亚瑞斯决策者之一的存在，菲米娅的名声却并不大，就算在精灵王国也很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位传奇。
但菲米娅却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安德鲁，她为了不使自身魔力失控，将大量时间投入到了魔法研究中，虽然成为传奇的时间不算长，但魔法阵的造诣却不低。
菲米娅来自多亚瑞斯，是一名崇拜自然和生命的木精灵，她拥有治理环境的天赋，这天赋根植于每一个木精灵体内。
“我在安德鲁提交的报告上看到，是一名精灵大祭司，名为菲米娅。”克洛林德缓慢的说道。
“菲米娅？这是谁，精灵族的传奇我基本都能叫上名字，何况还是大祭司，新诞生的传奇吗？”布雷泽苦思冥想，也没想到有哪个精灵大祭司的名字叫做菲米娅。
精灵内部的主流职业是游侠，但精灵族的高层基本都由祭司职业担任。
每一名精灵祭司突破传奇之后都会自动晋升为精灵族高层，这种情况想不出名都难，但菲米娅是个例外。
一般而言魔瘾患者不会选择祭司职业，但菲米娅的情况很特殊，她在成为游侠之后，在一次意外中又进入了精神领域，出来后就多了一个祭司职业。
后面魔瘾缠身，只能用研究魔法的专注竭力克制冥想的冲动。
“我们得去一趟沙海镇了，我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有没有被发现，但……”克洛林德沉默片刻。
放在三十年前刚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其实还无所谓成功与否，但现在投入这么多时间精力还有资源，克洛林德就没有放弃的念头了。
安德鲁是没办法收买的，他致力于建设家乡，这些年还一直寻找传奇法师尝试破解阵法。
如果被他知道了沙漠的变化并非全然是詹姆斯的过错，还有他们二人的参与，双方只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克洛林德隶属于梅林魔法学院没错，他利用詹姆斯的阵法吸收生命力培育灵根也有不少人知道，甚至为了收买这些人，他还保证之后会有一瓶永生药剂作为报酬。
但这种事却不能说出来，被他收买的人不会也不敢公然站出来力挺克洛林德。
所以如果真的和安德鲁对上，胜算确实不大。
克洛林德一方可能最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安德鲁那边却有不少传奇。
北地洛丹的北风之鹰弗兰德，高斯公国的烈阳伯爵图恩斯，名声不显的精灵大祭司菲米娅，甚至就连王庭他也有关系，卡米拉夫人的父亲虽然不是传奇，却是一名伯爵贵族，安德鲁的女儿艾琳·安德森嫁给了一名侯爵，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传奇。
道德底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你触犯了，那么众叛亲离、正义切割都算是最好的下场，倒戈相向也不是没有过。
“如果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那就…杀了安德鲁吧！”克洛林德说出了不符合他身份的话。
背后的布雷泽一脸震惊，随后轻蔑一笑，看吧，看吧！长生的诱惑，尘世的烦恼，没有人能逃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