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走近,马上人的轮廓渐渐可以看清楚了,黑须黑发,文士打扮,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你们想干什么?”
马匹驮着中年文士行到大门口时候,候在大门口的家丁们突然一涌而上,拦住中年文士的去路,尹阿鼠腆着肚子,迈着八字步踱出来:“汝是何人?打我从府门口过,竟然不下马?”
说着,家丁们如狼似虎一般冲上去,直接把中年文士拉下马。中年文士一边挣扎一边高呼:“我乃秦王府属僚杜如晦,你们想干什么?”
尹阿鼠叫嚣着:“秦王府的人又如何!从我府门过而不下马,该打!”
“唉哟!”
家丁七手八脚的开始动手!马匹受惊,立即跑开了!
围观的薛昭一惊,一边让人把马匹拉住,一边吩咐护卫:“去把杜如晦救回来!”
“喏!”
狗仗人势的家丁如何能比得上薛昭这些在战场上历练过的部曲,护卫过去便如虎入狼群,三下五除二的,一群家丁就被掀开,抢出被揍了个够呛的杜如晦。
“汝等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敢来管我的闲事!”
尹阿鼠见有人横插一杠,立即怒声呵斥道。薛昭从马车上下来,一边走过去一边朗声道:“敕封长平郡公,授正议大夫,尚书省民部右侍郎薛昭,尹员外好大的威风!”
尹阿鼠一抬下巴:“谁?没听说过!”
看来名声太小了啊!
薛昭嘴角抽了一下。一直站在尹阿鼠身旁的管事,也就是上次在城门口与薛昭说话的那位,闻言脸色一变,赶紧上前,低声在尹阿鼠耳旁说着什么。
薛昭懒得再搭理尹阿鼠,上前查看杜如晦的情况——
可怜的杜如晦,未来也是名垂千古的一代名臣。但即便是薛昭救人及时,眼圈也黑了一个,嘴角、鼻子都被打出血了,身上除了依稀有几个脚印外,倒是没什么大碍,就脸上凄惨了些。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尹阿鼠还真是骄狂,一点儿都不顾忌秦王,怕是早就暗自吩咐下人冲着杜如晦面门去的。打脸的意图,昭然若揭!
杜如晦显然是认识薛昭的,挣扎着起来,向薛昭行礼:“多谢薛郡公搭救,今日如不是薛郡公,只怕不止这皮肉之苦。”
薛昭摇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正好衡宇与我一道,让他帮你看看可有大碍吧。衡宇,麻烦你过来看看。”
苏寒已经围观了半天,这会儿见薛昭叫他,便走过来,凝目端详杜如晦的脸一阵,让他伸手搭脉,片刻之后,道:“无妨,皆是皮肉伤,药都无需服,花时日恢复便是,就是颜色难看些。”
杜如晦拱手道谢:“多谢苏医令。幸好如晦已年近四旬,非是苏医令这般的年轻郎君,颜色难看些便难看吧,少见人便好!”
杜如晦才高,秦王任重,未来的一代名臣,今日竟见辱于尹阿鼠这等小人之手,真真令人叹息。如果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也不会如杜如晦现在这般坦然。
薛昭喜欢跟胸襟广阔的人打交道,这样的人好相处,只要不是主观对他有恶意,即便因一时疏忽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也不会过于斤斤计较,适合情商低的人啊。
薛昭赞赏的看杜如晦一眼,压低声音道:“阿杜且先回去,秦王那里我会使人去禀报,定不会让阿杜你今日白受屈辱。”
杜如晦感激的朝薛昭拱拱手,薛昭让人牵来他的马,护送他回家。完了冷淡地看尹阿鼠一眼——
尹阿鼠似是已在管事的解说下知道了薛昭的身份,看薛昭的眼神,透着一股愤恨之情,却因为被身后的管事死死拉住才没动手。薛昭相信,如果不是他带着护卫,尹阿鼠十分可能让他那些家丁冲上来揍他一顿。
薛昭直视着尹阿鼠,意思意思的拱拱手,然后,沉声下令:“列队,上马!”
“喏!”
训练有素的护卫当即列队整齐,动作整齐划一的上马,薛昭双手负于背后,也没上马车,昂头挺胸的当先从尹阿鼠府门口走过。
“好个田舍郎!”
尹阿鼠气得几欲发狂,却慑于薛昭护卫的威势,不敢妄动:“气煞我也!真真是气煞我也!何三,你可有办法替老爷我出气?”
管事压低声音道:“老爷息怒,您忘了夫人曾说过的?莫要招惹有功的大臣!那薛昭虽出身卑微,然有大功于朝廷,又是圣人给安国平阳公主钦点的驸马,老爷三思啊!”
尹阿鼠要是能沉的住气的人,也不会前脚才领了圣人赏赐,后脚就打秦王府的属僚出气了。听到何三这么说,骄横的瞪他一眼,昂首道:“秦王的属僚我都打得,区区一个郡公,有何可惧怕的?待我明日便进宫去求见夫人,定要请夫人为我出气!”
两人的对话,薛昭自然不知,于他来说,尹阿鼠这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之流,倒是苏寒很是遗憾的向后看了一眼,道:“这人是谁?欺软怕硬,令人不齿!”
薛昭道:“尹阿鼠,宫中尹德妃的父亲。”
苏寒恍然:“原来是他,难怪这般骄横,又如此欺软怕硬,狗仗人势,不是自己的,难怪会心虚。”
这话说的,薛昭直接笑起来。回到府里,苏寒自己去休息,薛昭则连衣裳都没换就先修书一封,让人秦王送去,然后便是等待。
大军出征,所有后勤工作都是六部合作完成的。先期的工作做完,事务便没有先前那么多,持续跟进就好。
再没几天便是五月端午,过完端午,便到了约好下聘的日子,薛昭暗自扒拉一下自己积攒的东西,感觉还是单薄了些,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平阳公主面前,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薛昭在宫外头疼聘礼,宫内,圣人从朝会上下来,直赴德妃宫中:“今日天色晴好,波光潋滟,招个鱼脍师进来,于是太液池上泛舟,享鱼脍美味如何……阿尹,何故哭泣?”
圣人笑吟吟的大步走入大殿,尹德妃匐于软榻之上,肩膀一耸一耸地,虽没一丝声音,但显然是在哭泣,听见圣人进来,面现惊色,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连忙行礼:“妾拜见圣人!”
尹德妃姿容艳丽,平日也是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好女子,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真真让人好不心疼。圣人就觉得十分心疼,快步走过去,一把搂住:“阿尹,何以如此?快莫哭了,让我心疼。”
尹德妃擦擦眼泪,无奈眼中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口中故作坚强的道:“劳大家过问,妾无事。大家方才说要去作甚?妾未听真切,烦请大家稍待,妾去洗洗脸。”
说着,就要起身,李渊哪里会让她离开,伸手按住她欲起的身子,皱着眉:“我的爱妾哭得如此伤心,我哪里还有泛舟作乐的心思!我知阿尹为人,定是受了天大之委屈才会如此,还不快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