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我竟是眼拙之人,竟然无有看出孔娘子的身份,轻易信了她乃是孔四之语,只觉得她面熟,我竟还上前问话,问她家中是否还有姊妹与她相貌相似。”
“那她怎么回答你的?”
“她说,家中确有姊妹。我未有多想,还以为我上元节那日所遇的乃是她的姊妹。现在想来,她并没有承认,也没有说她家中的姊妹相貌与她相似。”
苏寒颇为感叹,薛昭却听出了兴趣。只这么短短的几句,便能看出孔娘子是个聪敏沉稳的人。遇到苏寒这个另类的熟人,居然还能镇定的与之周旋,想来能糊弄住苏寒,孔娘子的表情肯定无有一丝漏洞,肯定是孔娘子一派言之凿凿的样子,才轻易取信苏寒。
基友的心上人居然是这样腹黑的女子……薛昭默默地给苏寒点了根儿蜡!苏小寒是个聪明人,却不是个腹黑的聪明人,若是这两人成了……预祝基友万寿无疆。
薛昭沉默的同情,苏寒显然没收到,这人还现在当日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事情出后,那日,孔娘子的表情、神态,苏寒觉得犹在眼前——
那时,苏寒还傻傻得相信孔四是个男子,相信孔四家中有个与他相貌相似的姊妹,就是上元节那日用砭石砸他的美娇娘。
然而,两人无意间关于学术上的争论,却无意间把苏寒推入了危机中!苏寒叹道:“我相信孔娘子并无有害我之心,她与我之争,非是意气之争,乃是学术之争,只是,忘了隔墙有耳,方才有后来的危局。”
苏寒被围困在里正家的老宅!
那村子的里正,去年盖了新房,旧宅便空置。孔娘子经常来往于周围的村庄,下乡的时候,会赁里正家的旧宅来堆放药材和居住。往年只有孔娘子一人,今年机缘巧合,便多了一个苏寒。两人都带着随从,便请了里正的小儿媳来做饭。不想两人的争论竟因此而泄露。
苏寒是半夜的时候被围困的,他乃练武之人,虽然警醒,不过,从窗户悄悄看了一眼后,便打消了突围的心思——
苏寒下乡只带了十来个人,外面围困他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之众,为安全计,时机不到的时候,苏寒也不敢轻举妄动。
被惊动的孔娘子,与苏寒一般的心思,待问明村民的来意后,孔娘子歉然的对苏寒道:“苏医生,即便到了现在,我也对你所开之方子持异议,然则,苏医生确实因为我之缘故身陷险境。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机事不密则害成。此事是我失了谨慎,忘了所处之环境,害了苏医生,但请苏医生放心,今日,孔四定会保苏医生周全。”
虽是轻声低语,但俊美的面孔竟透出一股慑人的风采,凛然、威严,让苏寒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觉得与上元节时所遇的那个小娘子十分相像。那位小娘子骂他登徒子,也是这般凛然威严。
苏寒心中疑惑,一时竟无了言语。
自称孔四的孔娘子看也未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些围困的村民是大张旗鼓而来的,举着火把,把小小的旧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孔娘子就那么走出去,面上的表情,凛然威严:“汝等意欲何为?”
里正领头站在门口,刚才叫骂的人里,并没有他。见出来的是孔娘子,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道:“孔医生,某等并不想惊动你,某等所为只针对那位苏郎君!某等还要多谢孔医生点出苏郎君草菅人命之事,不然,五叔的命只怕就没了!”
说着,向孔娘子行了一个礼。孔娘子未动分毫,眼神清明,神色肃穆的望着里正:“所以,你们围困此地,意欲何为?”
里正被问得一愣,想了想,道:“某等只是想抓住这个草菅人命的庸医!”
“赵里正,你可是医者?可懂医术?病患可有断气?”
一连串的发问丢出来,问得里正脑袋直发晕,连忙答道:“小老儿不是医者,也不懂医术,五叔在屋中尚昏迷不醒。孔郎君问话何意?”
孔娘子:“里正既然不懂医术,更非医者,病患也未有异常,何以得出苏医生草菅人命之语?莫不是里正以为这天下间之医生,但凡遇到病患,都必须诊治好方可出手,否则就是草菅人命么?恕我直言,若是如此,天下间之医者只怕再无人敢出手诊治你村中之人!”
里正脸色一变,连忙道:“可……可说苏郎君草菅人命不是孔医生你吗?”
孔娘子道:“此语却是我所说,然则这是我与苏医生之间的医道之争,汝一外人,难道懂得?”
“可……可五叔确实昏迷未醒!”
“若无有苏医生施以援手,令五叔定已魂归天外,哪里还有现在昏迷不醒之症状!药医不死病,苏医生挺身而出于你等来讲便是恩情!苏医生并未收你任何诊金,本是出于善意出手,药医不死病,苏医生挺身而出于你等来讲便是恩情!何况,如今患者境况未明之情况下,你们便围困医生,恩将仇报,意欲何为?”
里正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可……可那不是孔医生你说苏医生草菅人命吗?小老儿只是……”
“只是如何?只是凭借着偷听到的三言两语便来围困恩人,恩将仇报,欲对医者动私刑,如此行事,当为人耶?闻者皆耻也!赵里正,望三思而后行耶!”
说完,不再搭理赵里正,直接转身就往里走,刚转身走了两步——
“臭小娘敢对我四叔无礼!找打!”
“十七郎,住手!”
两声暴喝几乎同时在身后响起,孔娘子还来不及转身查看,只觉手掌被人一拉,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两步跳到身前,一声痛哼后,手便被放开,耳边响起一道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孔兄可有事?”
孔娘子定定神,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寒俊美的面瘫脸,略怔了怔,道:“无事,多谢苏兄,刚才……”
“无事!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无需孔兄言谢。剩下之事,交由我自己处理可好?”
孔娘子点点头:“自然无不可!”
苏寒朝她颔首致意,转身面对里正等众人,看也不看那个被他一脚踹飞的鲁莽男子,朗声道:“赵里正,若是苏某预料不差,令五叔此刻定然已经苏醒,汝等不回去看病人,留在此地作甚?”
“苏郎君此话当真?”
“苏某虽不才,然对于此事之把握不说有十分,也有七分。苏某在此地不走,赵里正尽可使人去看。”
赵里正看着苏寒,脸色数变,最后咬咬牙,使人跑去查看,没一会儿,被派出去的人果然一脸喜色的回来:“四叔,五叔公果然醒了!还嚷嚷着饿,想吃馍!”
赵里正脸色大变,先是一白,瞬间满脸通红,羞愧的看着苏寒。苏寒道:“病人年老体衰,病后体虚,最好莫要吃馍,吃些汤面为要。”
里正满脸的羞愧更甚:“苏……苏医生,您看此事闹的……请苏医生受小老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