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问题!
来时的路上,薛昭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一千部曲,并不代表郡公府增加的只是一千人的负担,大致算下来,应该是增加了千户人家。
私人的部曲,自然只能私人自己负责。这些人投到薛昭名下,在长安城无有任何根基,第一年没有任何收成的时候,只能靠薛昭负责。
等第二年有了收成,情况才能好些。到时候,田中的产出,薛昭可以按照比例,一部分分给部曲们,一部分收上来自家享用,这样才是良性循环的开始,不然,单只这一千部曲就能吃光薛昭所有的库存。
大部分压力在第一年。归根结底,还是薛昭的根基太过薄弱,骤然多这一千户,才会导致他压力大增。
薛昭刚才看账簿,为了安顿这些人,府中的钱和绢,已经花去大半,剩得不多了。这还是苏四娘计算着,钱和绢一起花用,如果只靠钱,只怕早就告急了。然而,要养部曲,这些都是必要的花销。
田地最早有产出,起码也要到夏收。在夏收以前,薛昭需要负责这些人的衣食。还有来年春耕的种子,耕田的农具,耕牛也要准备。这么一通算下来,薛昭瞬间觉得好穷。
苏四娘道:“大哥刚回来,尚未安顿休息好,本不该拿这些事来烦大哥,只是,作为一家之主,大哥当心中有数才是。”
薛昭点头:“多谢弟妹。此事让我想一想。”
“大哥心中有数才好。”
把情况和问题都告诉薛昭知道后,江临两口子便相携离开,回自己屋里去,留下薛昭自己一个人扒着手指头在算进账——
目前而言,薛昭最稳定的收入是食邑。用来支应府中的一切倒是绰绰有余,但是用来养部曲却稍显不足。
而薛昭大笔的额外收入,起码也要等到夏天。等到夏天,贩冰的生意应该可以做一做,到时候应该会有一笔进账,其余的,屈指一算,竟然再没有任何收入。
薛昭觉得蛋疼了!
“荷香!”
“奴婢在。”
荷香连忙进来,薛昭吩咐道:“把总账本拿给我看看。”
“喏。”
荷香立即把账本拿来,薛昭翻看一下——
固定资产蛮多的,但都是不能变现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时隔数月,赚钱的难题再次摆在薛昭的案头。
眼睛在资产薄上来回的巡睃,待看到骊山温泉山庄,薛昭恍然,自从圣人赏赐给他,他还一次都没去过呢!距离过年还有些日子,等安顿好,倒是可以带上江临夫妇和苏寒一起去温泉山庄享受下。
挣钱的事情急不来,府里目前还能支应,缺的是长期的、稳定的收入大项。这个薛昭须得好好地想一想。
薛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日,刚起床,门房上的人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禀大郎,宫……宫里有赏赐下来。”
“赏赐?!什么赏赐?”
薛昭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门房恭敬地道:“小的不知,说是圣人和宫里的贵妃皆有赏赐予大郎。”
贵妃……贵妃……唐高祖李渊的贵妃貌似只有一个,姓万,乃是在太原府做唐公时便跟着他的老人,短命的李智云的母亲万贵妃万氏。根据新旧唐书的记载,这个万贵妃性恭顺,为李渊看中,宫中事一一咨决。
圣人赏赐,薛昭还能想得通,这万贵妃赏赐……薛昭就不明白了!然而,不明白归不明白,赏赐却是要去领的,不然就是他大不敬了。
连忙换了衣裳,整理好衣冠,出去领赏——
来的是李渊身边的大太监,薛昭进宫时候曾经见过。对方笑眯眯的对薛昭道:“薛郡公,杂家奉圣命来此,请薛郡公领赏!领赏之后,劳烦薛郡公随杂家进宫一行。”
“臣薛昭听旨。”
薛昭依礼而行。
来人立即拿出一封敕令,开始宣读——
然而,薛昭除了赏赐的东西听明白了,其他的还是有听没有懂,还不能露出懵逼脸,还得恭敬地谢恩。
圣人赐的东西很实在,赏钱与绢帛自然不用说,圣人这次很大方,直接赏了薛昭两千匹绢,以及其他的名贵丝织品若干。除此之外,柴米油盐居然都有赏赐,特别是粮食,直接赏了薛昭三百石粮食,加上府中购买的,让他的那些部曲家属们撑到夏收是没问题了!
万贵妃的赏赐自然比不上圣人,只赏了钱和布匹,还有些上等的皮毛、药材。
“薛郡公,请领赏!”
“臣薛昭领赏,谢过圣人和贵妃。”
领了赏赐,薛昭整理一下衣冠,便跟着大太监入宫——
“臣薛昭参见圣人,祝圣人万福金安。”
“薛卿家免礼,平身,赐座。”
薛昭这才起身,到一旁宫女搬来的蒲团上跽坐下来,坐好后才抬头飞快的扫一眼殿内的情况——
圣人李渊自然高坐上首,在他身旁,还陪坐着一个明显上了年纪,衣饰华贵的妇人。在妇人下首,才是秦王与平阳公主。
“数月不见,薛卿家清减矣,我的平阳在苇泽关数年,归来也如卿家一般清减不少,看来真真是边关风霜磨人。”
圣人的语气颇有些感叹。
薛昭道:“多谢圣人关怀。”
圣人道:“薛卿家初来我大唐,一切皆是从头开始,缺什么,有什么困难,尽可明言,如果不好对我说,也可找秦王。”
薛昭再次情不自禁地露出懵逼脸,完全不明白圣人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来的。倒是对薛昭颇为了解的平阳公主一眼就看穿他的疑惑,插言道:“启禀阿耶,阿耶刚才使人去宣的圣谕,只怕幼阳并未听懂,此时如何明白阿耶之意!”
薛昭不好意思的朝平阳公主拱拱手,腼腆的笑道:“多谢殿下,为臣惭愧。”
圣人这才想起薛昭那拙劣的文言文水平,不禁大笑起来。万贵妃却听得心中一动,看看平阳公主,又看看薛昭,若有所思。
圣人竟毫无所觉,语气和蔼的对薛昭道:“难为薛卿家矣。我与贵妃派人赐下薄赏,所为者乃是感谢卿家赠药予我女平阳治伤一事。”
原来竟然是这个!
薛昭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圣人道:“我与元妻只平阳一女,爱若珍宝。此次她伤于突厥人之手,命悬一线,多亏卿家赠药救她性命。救命之恩,区区薄赏并不足以表达我与贵妃对卿家之感激。你还有何要求?尽可明言。”
薛昭连忙道:“不敢当圣人此言。如果要论,也该是公主对臣有救命之恩才是。如若没有公主搭救,臣只怕已经变成孤魂野鬼,何来如此安逸之生活!臣出身虽鄙陋,然知恩图报却也是知道的。所以,还请圣人莫要再如此说,臣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