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扮虽然吓人,做生意倒是老实本分。
也是,这样的小地方,顾客转来转去就那么些人,这里的小店多是靠口碑经营的,如果口碑不好,是真真会倒闭的。
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
默念三遍,薛昭略安抚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才开口道:“麻烦大娘把店里最好的胭脂拿来看看。”
“郎君请稍待。”
大娘进去里间,拿出几个比之外面摆放的略微精致的漆盒来,薛昭拿起来看——
来的都是爷们儿,完全不懂胭脂水粉肿么办?只能自己上手试试。
先闻了闻,纯正的植物香气,不浓,问过大娘得到对方答应后,手指头沾了一点碾了下,颜色也算纯正,马虎将就用吧。
选了两盒,让长俭付钱。薛昭环顾一眼小铺,问道:“有没有干的花瓣什么的卖?”
大娘道:“那没有,那可是精贵东西,小店置办不起。”
薛昭有些遗憾,小地方就是这点不方便。
所谓的集市太简陋,薛昭也没了逛的兴致,还不如跟包子它们玩儿去呢。带着人出了胭脂店——
“哟,薛主簿这是从何处出来的?”
这是出门没看黄历的报应吧?
薛昭苦笑着扭头,抱拳打招呼:“柳女官好,你也来逛街啊?”
柳女官满脸戏虐的笑看着他:“休沐日出来看看。幸亏出来了,否则也看不到薛主簿带着小厮逛胭脂店的风采,薛主簿这是有心上人了?何家女子?奴可认识?”
卧槽!
薛昭都不想说话了!
看看柳女官的脸,虽然治愈了他刚被伤害的眼睛,但是,这种调侃不能忍!于是,薛昭道:“不知柳女官芳龄几何?”
柳女官当然不是那种被人问年级就羞答答的人,道:“难道薛主簿不知道女儿家的年龄是不能随便打听的吗?”
薛昭摊手,看似歉意的道:“这样啊,如此看来,柳女官尚是年轻貌美的年纪,为何学那些三姑六婆般的长舌妇呢?”
这下轮到柳女官卧槽了!
不过,人柳女官是斯文人,估计心里OS不会像薛昭这么粗鲁,只是,看薛昭的眼神,似乎有些危险。
薛昭打个哈哈,连忙抱拳告辞:“柳女官慢慢逛,我还有事,先走了!”
柳女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言语。薛昭赶紧带着人溜,万一柳女官炸毛……大庭广众的,男人太吃亏了!
大概胭脂店在的位置还算好的,绕道万福停马车的地方,道路两旁摆摊的人多起来,多时些农产品或是山货,居然看到有人卖干的黑木耳和山药——
这个季节还有人拿出来卖,挺稀奇的。让长俭上前问话,打算买点儿回去吃吃。
买了木耳、山药,继续往前走,碰到个卖鱼的,用水草串着养在缸里,薛昭过去看,草鱼、鲫鱼都有,还有一小竹篮虾。
此外居然还有鲤鱼,在唐代是有禁鲤令的,鲤鱼地位极高,因为鲤字通李,吃鲤鱼是有谋反之心的意思。但禁鲤令差不多是在唐玄宗那个年代颁布的,这个时候是初唐,还没有这样的禁令,因此民间依旧有捕捉和吃鲤鱼的。
盛世之时,统治者有足够的底气,他们把兴国的希望寄托在治世能臣上。
到了中晚唐,政权不稳,宦官废立之事时有发生。再加上党争严重,军阀割据,内外勾结,统治者只能另寻他法,把兴国的希望寄托在动物鬼神身上。
“不问苍生问鬼神”,着实让人唏嘘。
“郎君可是想买鱼?”
卖鱼的汉子跟薛昭搭话,笑得憨憨地:“小人这是昨晚上在河里捕的大鱼,新鲜,拿回去做鱼脍是正正合适的。”
薛昭笑道:“是吗?我看你这鱼挺鲜活的,怎么卖?”
汉子道:“回郎君,小人这鱼只想卖绢布,不想要钱,也不要粮。小人有一女,正是出阁年纪,小人想换些布匹和银子给小女做嫁妆。”
薛昭点点头,目光望向长俭,长俭立即机灵的上前,与卖家谈价格。一共两条鲢鱼,将近一米的长度,两条略小些的草鱼,五条鳊鱼,还有些巴掌大的鲫鱼,外加一篮虾,卖家要一匹红布外加一两银的价格。
长俭表示这个价格不算贵,这么冷的天气,很少有人下河捕鱼,特别是这样的大鱼,更是难捕到。
薛昭点点头,对卖家道:“你的要价我同意了,不过,出来的时候没有携带布匹,能否给我留着,我这就叫人回去取来?”
大汉笑道:“郎君看着面生,可是苇泽关将军麾下的人?”
“正是!我就在将军府里任职。”
大汉爽朗的笑道:“既是将军府里的人,郎君可先将鱼拿去,明日小人来府上找郎君拿布即可。”
这敞亮的!薛昭奇道:“你都不认识我,就不怕我拿了鱼跑了?”
大汉哈哈大笑:“郎君说笑了!将军麾下的人,又怎么会欺骗小人这等民众呢?将军麾下没有那等样人的!郎君快拿去,小人先家去,告诉娘子与小女这个好消息。”
说完,竟然催促着长俭和万福,赶紧搬鱼。
薛昭无语,该说公主殿下军纪严明,与苇泽关当地的老百姓军民关系搞得好呢?还是该说古人淳朴?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他,他绝对做不到,现代人讲究一首钱一手货,哪里有让陌生人先把货物搬走,改天再来收钱的道理!别说没合约,就算有合约,老赖又不是没见过。
薛昭在现代习惯了,有种微妙的人品上的自卑感。这个肿么破?
旁人自然不懂薛昭这蛋疼的微妙感,自顾自忙自己的。万福人虽然老实,却也有眼力,眼见买成就赶紧飞跑着赶马车去了。
不一会儿把马车赶来,大汉把鱼卖出了满意的价格,换得需要的东西,自然是笑容满面,看万福和长俭笨手笨脚的,主动帮忙把鱼栓到马车上,看人家手脚利落的,万福只会憨厚的笑着,长俭嘴甜的大叔长、大叔短的道谢。
把鱼拴好,大汉还感激的朝薛昭抱拳作揖感谢:“多谢郎君,终在小女出嫁前凑够嫁妆。小人家四个小子,只这一女,有了这份嫁妆,来日在婆家也算有脸面,能抬头挺胸做人了!做阿耶的也算尽责了。”
薛昭看他喜气溢于言表,那种单纯热烈的欢喜,看着真是叫人也跟着开心,笑道:“你是个好父亲。”
“郎君过誉了!”
大汉憨厚黝黑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薛昭笑笑,分外理解大汉的心情,其实别看薛晴是他姐姐,他对待薛晴也有些这种心态,为此还被薛晴嘲笑过,不过,薛昭是她嘲笑她的,他依然故我。女人其实是不太能理解扛起家庭责任的男人的心态和想法的。
卖完鱼,大汉扛起大缸就回家报喜去了。薛昭松松的牵着狗绳,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跟赶车的万福一起,慢悠悠的往家走——
从什么时候起,他把公主府的小院当做家了呢?大概是第一顿吃上满意的、习惯的饭食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