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林海第一反应是情报被泄露了。
第二反应是这份情报有谁知道，谁才是那个叛徒。
第三反应是果然应该好好收拾王佐一顿，最近办事越来越不靠谱。
最后才想起，可能这个也是信息扰动的部分。
经过了一系列的表情变换，以及王佐不知情的又在狼牙棒尖刺下侥幸逃生一次，林海才问道：“所以这个和你说的内容也有关系？”
信约平说道：“是的，有关系。”
如果说什么自由啊，发展啊，未来啊对于这个世界的百姓太过遥远，而定期定量清理多余人口则是每一个人都逃不掉的噩梦。
在林海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发现了，每到一个节点，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都会莫名的陷入癫狂当中，虽然其实能看出来这些统治者在尽力抵抗内心疯狂的想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理智会离他们越来越远，疯癫的状态会越来越多的占据他们的身体。
这种癫狂的外在表现就是：发动战争。
是的，发动战争。
没有任何理由的发动战争。
不管当前国家处于什么状态。
不管仓库里是否还有能够度过这个冬天的粮食。
也不管国家有没有足够的储备物资，能让每一个士兵都拿上武器披上甲胄。
不会去管对面的国家是敌国还是兄弟盟国。
甚至不会去考虑到底进攻哪里。
只要战争被发动了就好。
当然，作为架构健全的封建帝国，如果只是皇帝一意孤行要想发动战争，很多时候并不能成功，有能力有眼光，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的大臣们会封驳皇帝的诏书，宰相们也不会通过任何失去理智的圣旨。
但是，这样的癫狂并不是只存在于皇室中。
基本上帝国中枢的高级官员都会随着皇帝逐渐的陷入癫狂当中，只不过品级越低，癫狂的程度越低而已。
当然，其实也有办法让战争不爆发。
例如说在感觉到自己即将陷入癫狂的时候，皇帝就直接称病不再视事，甚至可以提前发一封诏书，说自己以后的命令都是“乱命”，大家不必奉诏。
帝国的高级官员也可以“恰好”一起生病，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到整个帝国的运作。
毕竟作为封建帝国，小农经济和自给自足占据了他们八成以上的经济活动，在没有外敌入侵的情况下，皇室和帝国中枢“失声”一段时间其实并不影响大局。
你别说，还真的有人这样做了，甚至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世界上有三个国家，其中一个国家采取了这样的行动，然后在短时间内，另外两个发疯的君主带领大军攻入了他们的境内，成功的灭亡了这个国家，嗯，顺带还用他们的人口完成了清理任务。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用这样的方法。
虽然说看起来如果世界上的君主和高级官员都采用这样的办法，那么战争就必然不会爆发。
只是谁又能真的相信对方呢？
谁还没有一颗一统天下的心呢？
让对方把自己捆起来摆好姿势，然后自己乘虚而入，这样的剧情想想都让人血脉喷张。
别说，还真的发生了这样事情。
那是在林海第五次降临之后。
世界上只剩下了两个国家。
偏偏他们还有亲戚关系，不得不说，皇室之间的联姻就是在这个时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在刚刚察觉到有癫狂的症状时，两国皇帝就在边境上见面了，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总之就是他们取得了难得的，甚至可以说难以置信的互信。
皇帝，太子，以及后续的顺位继承人，两国的高级官员主动把自己锁在了边境上的一个要塞内，在内双方同吃同住，在外，两国的军队交叉巡视，保证谁也不会偷偷溜回去发号施令。
于是，在任何时间任何空间，囚徒困境被破解了。
破解的方法居然是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愿意相信的“绝对信任”。
不管怎么说，大家似乎找到了一条破解“癫狂”的路径。
尽管到后面，在要塞里的人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嘶吼和喊杀声甚至可以透过厚重的城墙传到外面的军营里，而要塞内也不断的通过各种方式扔出来大量的“圣旨”、“诏令”，但城外的守军坚定的执行了自己的职责，他们完全没有打开看过哪怕一眼，就把这些命令拿到厨房去做了饭，当然，是当做烧火的材料。
为了安全，甚至于连去捡拾这些圣旨和烧火的人，都是文盲。
似乎问题被解决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信约平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从那一天起的半年后。
起初，只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因为下雨河水暴涨，淹没了一个几十个人的小村子。
没人在意。
后来，边境上一个偏远小城发生了地震，死伤数百人。嗯，这也是一个国家日常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谁又会在乎一个边境上的小城镇呢？
等他们的奏报送过来，小城的百姓都完成了自救和自力更生了吧。
也没人在意。
后来，帝国的中级官员不得不想办法向上汇报，这一段时间内，国内的天灾似乎频繁了些。
投石机把奏报扔进了要塞，没有回复。
再后来，他们不得不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就是搭一个望楼往里喊话，希望得到更高层的指示，因为帝国的天灾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在短时间内，一个地方居然能依次经历地震，旱灾，蝗灾，洪水和瘟疫...
一座大城就此覆灭。
最后，一场蔓延到整个大陆的瘟疫出现了。
一开始，有人生病了。
再后来，照顾他的家人也生病了。
再后来，某一座村庄已经很久没有与外界联系过，而派去查看情况的衙役当晚莫名的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再再后来，坚守岗位的知府下令关闭城门，拖着病体坐在了城墙上，看着那座自己奉献了一生的城池和自己一起陷入地狱。
到最后，各地的军队不得不自行出动封锁各个路口，他们用强弩远距离的射杀了每一个试图离开的人。
要塞的大门总算被从外面打开了。
最终的结果没有对外公开，当然，深陷于瘟疫中的百姓其实也不太想管上面人的死活，毕竟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
不过内部记录还是被有心人记录了下来，千年之后，成为了各个皇室传承的内容之一。
...要塞内如同经历了大战，各处宫殿门窗屋顶皆有破损...
...有人在宫殿内部修筑工事，挖掘壕沟，很难想象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这些皇天贵胄是如何手工做到的...
...没能在要塞内找到活人...
...仵作和有经验的老卒验证，每一个人都是死于正面作战...
...可以断定，皇帝组织了大臣和随行的侍卫宫女等向对方发起了进攻，而对面也有这个打算...
...另立新君，希望新君不会陷入癫狂...
“你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有清理人口的事情发生，如果我们不去主动做，那么就会被动发生？”
林海听得毛骨悚然，这个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斗兽场剧情，为什么自己已经穿越了九次都没有通关，还得来这第十次？
“是的，如果我们主动开战，那么死多少我们还能稍稍控制，如果我们不开战，那不管是干旱、洪水、地震或者瘟疫，只要发生了，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信约平低声说道：“后来大致统计过，一场瘟疫下来，十室九空，两国的幸存者加起来不到一千万。”
“原来有多少人。”
“差不多一万万吧。”
“原来也统计过人口？”
“没有，不过，林先生，你知道触发人口清理的阈值在哪么？那就是一万万人口。这是您当时调查得出的结论。只要人口达到一万万，人口清理就会被触发，癫狂的症状就会开始发作。”
信约平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停的说道：
“现在您知道了为什么上次大战打完没几年，我们为什么又要打一仗了吧？”
“现在您知道明明这个世界上的粮食产量如此之高，用您当年的话说就是‘高得亳不科学’，但人口并没有大量增长的原因了吧。”
“现在您知道为什么这次大战，明明陈凉两国有更多的选择，却为什么一定要在中部战场上死磕了吧。”
“现在您明白为什么夏国那个胖子一上台就找理由杀人了吧。”
“我想，现在您也明白了那封圣旨是怎么一回事了。那是我们各国的默契，一旦遇到人口不可控的增长，各自想办法减少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人口，可以选择自己杀，也可以选择让对方来杀。”
“林先生。”
“我是高棉的国王。”
“我是高棉人。”
“我是一个人。”
“一个人呐！”
“人呐！”
“我和我的同胞们，希望能活下去，不会被莫名杀死的，正大光明的活下去，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繁衍的权力！”
“这，就是全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