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夏国的存在就是一个意外。
至少在两百年前,天下还只有三国,一般来说是凉、陈之间争霸天下,反复拉锯,然后高棉在一旁趁火打劫,或者被缓过劲来的陈朝给锤一顿。
但是由于大凉帝国牢牢的把握住了节奏,大概就是每次陈朝想一劳永逸解决高棉问题的时候,大凉就会在北方策动一次不大不小的进攻。嗯,刚刚好就处于你要是不想管,当地的驻军是一定守不住的,你要是调集援军去打,那就得把征伐高棉的人马叫回来。
等你陈朝的军队准备好了,呵呵,大凉的士兵早就回到要塞里面吃着火锅唱着歌...
当然,高棉人也投桃报李,每当陈朝被撩拨得火气上来了,动员一大帮子人想要好好的和凉帝国讲讲道理的时候,高棉人就会呐喊着从林子里钻出来,然后狠狠的给陈朝空虚的菊花来上一下。
这样舒爽的生活,陈朝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整整过了两三百年。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大陈朝占据了天下一半多的人口和财赋,却迟迟拿北边的凉帝国没有办法。
再到后来,大陈高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总算是想明白了,高棉恶心我不是,那我也弄个小国来恶心恶心你,到时候我就可以用丰富的经验来打败你。
你说巧了不是。
由于大凉帝国的北方地广人稀,还有些许蛮族作祟,虽说这些蛮族连攻下一座正规的城池的能力都没有,而且在绝大部分时间内都算得上是是凉帝国的附属,但既然是蛮族,那就具有反复无常的特性,经常趁着凉帝国不注意,南下劫掠一番。
对此,凉帝国的处理方法就是大规模组织骑兵,不仅仅可以震慑蛮族部落,而且配合铁甲步兵,也能对陈朝形成压制。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大凉帝国需要战马,相当多的战马,而大凉西北,就是唯一一个不受陈朝和蛮族干扰的地方,大凉需要在那里找到一块养马地。
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无数拓荒者按照大凉中枢的命令,不断向蛮荒之地挺进,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一块水草丰美的养马地。为此,大凉中枢在这里投入了海量的资源,建立起来了以骥州为核心的五州之地用来养马。
后因骥州与冀州同音,改名为中兴府,寓意着大凉帝国就此中兴。
诚然,大量骑兵的出现给了陈朝巨大的军事压力,让陈朝数次北伐功亏一篑,但凭借这南方多山多水网的地形,光靠骑兵和笨重的铁甲步兵,大凉也很难把军事上的胜利转化为实质上的占领。
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取得了战略主动权不是。
基于这一点,凉帝国的皇室和中枢还是满意的。
可战马是战略资源,基本上只能用于战争,简单来说,就是平日里消耗巨大,但是不能用来吃,也不能用来生活,而大凉的马政也决定了,西北五州的百姓平日里要耗费巨量的物资来养马,却只能白白的交给国家。
是的,马政的终点就是对于战马的征收,无条件征收。
对于这一点,大凉中枢是有说法的。
首先,西北的人口基本上都属于迁移过去的内地人口,而且多是从与蛮族聚居的地方迁移过去的,本国人口和蛮族都有,还有不少混血,这些人本就较其他地方的人擅长养马,并且常年受到蛮族的荼毒,因此换个地方让他们生活算是一种福利。
再说了,每个迁移到西北的人都能分到对应的土地,这些土地的产出除了用于自己生活以外,剩下的就是用来养马。
因此中枢觉得:养马的钱我们早就付过了啊,不就是你家地么?
如果政策能够得到良好的实施,其实看起来也不错。
直到帝国的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西北,这块刚开发的处女地,成为了土地兼并的新目标。
坏消息是大量的马户失去了自己的土地。
好消息是他们依旧要承担向中枢缴纳战马的义务。
用中兴府马政衙门的说法就是:你的地没了,请找有关部门解决,我这里是负责收马的,你要是交不上来马,那我就要来解决了。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西北地区的民变风起云涌,帝国官军也杀了个不亦乐乎。
这就让苦等的陈朝,看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机会。
一帮帮陈朝锦衣卫顶着控鹰卫的劫杀潜伏进了西北,寻找着“志同道合”的人。
终于,在陈朝的“无私”支援下,昔日的部落首领,本土与蛮族混血,坚定不移的反对凉帝国暴政的志士嵬名曩宵,花着陈朝的银子,拿着陈朝的兵器,按照陈朝军师给的方略,率军攻破了中兴府,建立了在大凉西北的割据政权,自领国主,国号:夏。
随着西北五州都落入了嵬名曩宵手中,不甘心投资打了水漂的凉帝国连续三次发起了镇压行动,但最终都因瀚海的阻拦而功亏一篑。
最后一次,超过三十万的凉国军队已经突破了瀚海,总算看见了中兴府的城墙之时,狡诈的嵬名曩宵才出动主力,切断了瀚海当中那条凉国脆弱的补给线...
怎么说呢?至少三十万的强壮奴隶让新生的夏国在国力上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随后,大陈朝,对,就是那个暗地里煽风点火,就差没有赤膊上阵的大陈朝站出来调停了,虽然凉帝国千不甘万不愿,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事实上承认了西北地区的独立。
最终,以夏国名义上向大凉称臣为价码,大凉定期以指定的价格向夏国购买战马,而这些钱基本上又流向了陈朝,用来购买夏国缺少的粮食。
不过,凉帝国并不是一个挨了打就认输的国家,在之后的两百年里,历代大凉君主都盼望着再次收复西北,而大陈也如同当年的大凉一般当起了搅屎棍。
嗯,只能说这帮玩政治的心都脏。
但夏国的问题依旧存在,毕竟不管是继续往西还是往北,高海拔的极寒气候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因此至少在当时,夏国只能有一个邻国,那就是凉帝国。
所以在后来的两百年间,夏国不断的联凉伐陈,亦或是联陈伐凉,其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打通陆地上与陈朝的通道,让自己在地缘政治上增加更多的筹码。
“邻国多样化”也就成了夏国的国策。
现在,好日子似乎终于来了,上次大战,为了让夏国尽快退出战争,避免在战场上再次形成骑兵和铁甲步兵对己方的压制,陈朝一咬牙一跺脚,把原本就分离倾向很重的汉中割让给了夏国。
原本有了汉中的夏国总算是能够和陈朝接壤,这样不仅贸易上不需要经过凉帝国转口,更加重要的是增加了一个邻国,让自己的安全感倍增。
结果,大凉得到了西川和祥云。
据说收到消息的那个晚上,夏国当代国主嵬名逋在后宫用西北方言整整骂了好几个小时,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让跪在一旁的太子白欢喜了一场。
不过世事难料,经过几年的观察,嵬名逋发现虽然西川和祥云在名义上归属了大凉,但是实际控制这两个省的林海似乎并没有那么的听话。
从收到的情报上看,嵬名逋觉得,林海就是一个和自己先祖嵬名曩宵一样的野心家,并且也是受到陈朝资助,希望划地称王的那种。
你说这不是巧了?
嵬名逋觉得夏国有太多和清河相似的地方,简直就是天然的盟友。
在收到林海已经实质上控制了半个西川,整个祥云,并且击败了高棉之后,做事力求谨慎的嵬名逋再也坐不住了,他需要一个与大凉敌对,好战,但是看起来又不那么强大的邻居,而林海,满足了他所有的想象。
于是,来自于夏国的使节团,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年前赶到了。
不过对于夏国的火急火燎,林海却一点都不着急。
见鬼了,谁不知道我是大凉帝国的忠实子民,你这个时候来联系我,岂不是当众往我身上泼屎?
于是林海一把,把写着“夏国国主嵬名逋致西南王林海”的国书扔了回去”,并对着分管外事的凌烟道:“告诉这帮养马的,他们写的字我看不懂,让他们写得简单点再送过来。”
写的字看不懂?
嗯,这点很好理解,据说这位清河伯也是崛起于微末之中,没什么文化其实可以理解。但整个清河不可能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吧?
夏国使团名义上的最高领导是夏国国主嵬名逋的侄子,封爵瓜州伯的嵬名云,这位身高七尺,腰围也是七尺的年轻伯爵疑惑道。
一旁的副使张元不禁暗自感慨:难怪陛下(西夏国主对内称帝)要让这个正方体出来历练一下,不然就不只是被酒色废掉的问题了,怕是要拉低大夏国皇室的平均智商。
张元在一旁看着装模作样苦苦思量的嵬名云,不得不出声道:“主使大人,这清河伯林海不识字是不可能的,估计是对国书中某些用词不满,才找借口退了回来。”
嵬名元一听,随口说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主使大人,要叫我伯爷。这林海也自称伯爷,到时候两个伯爷相见,各自奉为知己,顺便达成我大夏和清河的盟约,岂不是一桩美谈。”
“不过话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用词的原因拒绝和我们见面,而不是压根就不想和我们结盟?”
好吧。嵬名元一句话里槽点实在太多,张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从哪个点开始吐槽。
毕竟你一个因为血统而虚封的,没有任何权力的伯爵,还是个瓜州伯,居然想和拥兵数万,几乎占据了两省之地的林海相提并论。难不成真的是瓜州伯这个封号会让人变瓜?
不过还好,这个瓜伯还知道要达成和清河的盟约,算不上是无药可救,于是张元继续道:“若是根本不想见,那我们早就被赶走了。他说他看不懂,就是说国书里面的内容他不认可,看不懂只是个幌子。”
“哦,有道理,当初出发的时候怎么说来着,不要搞小动作,你们就喜欢在这些地方搞个小动作,还说什么试探下林海是否真的有谋逆之心。哎呀我说,张大人啊,谋逆之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试探得出来,当年先祖嵬名曩宵在起兵前,不也是大凉帝国的忠实臣民么?”
“伯爷慎言。”
“没啥好慎言的,这话当着我叔我也照说。反正他气急了不过是抽我一顿,你觉得我这一身肉,是怕挨鞭子的人?”
“这倒也是。”
“什么?”
“下官的意思是,若是要回中兴府改国书,这一来一回,甚是麻烦,刚好临走时陛下给了伯爷临机应变之权,伯爷可否?”
“你就是想问我,自己改国书出了事能不能兜住吧。和我那帮兄弟一模一样,每次想去怡红院,都要说是我想去,就是怕给我叔我爹逮住,最后还不是我来兜。”嵬名元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放心的改。几个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是我们求人办事,你去债主家借钱还得说几句好话呢?你来改,改完用我的印就行,出了事,我兜。”
地图更新,增加瀚海和现在汉中归属的标注,汉中的颜色没改,原因在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