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杨义贞的行动很直观的向大家诠释了,和清河作对是要死全家的。
当然,杨义贞本人没死。
用林海的话说就是:“杨义贞好歹也是高棉的高级官员,这样的人以后用来公审更加合适,现在就让他活着吧,活着的他对我们更加有利。”
来自高棉王室的抚慰很快就到了,毕竟是右相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王室不闻不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陛下的意思是,老夫全家、老夫三个儿子、老夫父母、家中小辈、乃至管家仆役,都是病死的?哪怕他们远在数百里外的崩密列,也是病死的,还是同一时间病死?”
杨义贞愤怒的盯着来传旨的太监,若不是家中已经没了仆役,前来主持这规模前所未有的葬礼的仆役都是朝中勋贵凑的,他都要吩咐来人打死这个杀千刀的阉人。
反正自己全家都没了,还怕什么?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朝中诸公的意思。”传旨太监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完全没看到杨义贞那张扭曲到极点的脸。
“当然,陛下还要咱家给相爷带句话,陛下已经传旨,让换出去的守备兵团士卒回归大营。陛下是仁慈的,也不可能真的砍了那么多的士兵,便也只能只诛首恶,余者不问了。至于相爷,陛下非常理解您的心情,所以这段时间相爷便不用上朝了,还是在家静养为好。”
说罢,也不管杨义贞有没有按照礼制谢恩,笑盈盈的躬身一礼,扭头就出了相府,倒是留下了几个侍卫看守住了相府的大门,说是避免府里人少遭了盗贼。
右相先是触怒了清河人,再是惹怒了陛下,这件事就大了。
消息如同夏天的蚊子在泰京城内乱飞。
那些刚刚去右相府参加了葬礼的一时间紧张莫名,赶紧打开门,把相府的回礼当着大家的面扔到了大街上,顺带写一封请罪的折子送进宫里,那些还没参加的或者还在路上的,则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暗骂一声让车夫掉头,转头慌不择路扎进路边的青楼,罢了,今天不管干点什么,都是不能再去右相府了。
右相府被孤独,悲伤和绝望的氛围笼罩着。
虽然没人会来参加右相府的葬礼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没人关注可怜的右相,事实上右相府两边街口的茶楼里都坐满了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一直打量着这条通往相府的必经之路,以至于这两家原本要倒闭的茶楼一下子生意火红了起来。
虽然各路探子之间并不喜欢说话,但枯坐也不是一回事,总还是有人唏嘘感慨起来。这些探子中有些人负责打探右相府的消息已经很多年了,他们相互之间虽不知道名字,但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只需要相互第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所想。
毕竟就像两家公司的员工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十年,哪怕平日里一句话都不说,也是能混个脸熟的。
倒是茶楼老板开了心。平日里自家的茶楼生意就很惨淡,也就是一些打听消息的人才会来到这个离右相府最近的茶楼坐坐,眼见都要开不下去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相府一死人,自己生意居然就起死回生了。
可见相府的人没有白死。
“可惜就是一次性死太多了,要是一个月死一个,一直死下去,自己免不了要发啊。”茶楼老板很是认真的在想。
一个探子给另一个人递了个眼色,大致意思就是自己想去上个厕所,让他帮忙看着。
没办法,自家主人就派了自己一个人来盯梢,可这人有三急,也怪不着自己。好在这里不少都是熟人,帮自己盯一会儿问题不大。
正当他起身要离开,另一个探子稍用力放下了盖碗茶的茶杯盖子,“呯”的一声,这就是暗号。
一瞬间整座茶楼都活了过来,众人纷纷望向窗外,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向日葵一般。
居然还有人敢来右相府,怕不是个傻子?亦或是真的英雄。
来的人当然不是傻子,所以他就是真的英雄,因为来人就是被誉为“高棉英雄”的户部侍郎阮仕浩。
“这家伙到底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难道说清河人真要斩尽杀绝,要把右相也给...”
众人心中浮起不少疑问,动作快的已经开始给主家报信了。
阮仕浩知道有很多人在看他,毕竟大街上就他一个人带着一个书童,那么大一个茶楼里坐满了人都在看向窗外,若不是在看他,难不成是在看风景?
总不能是在看自己的书童吧。
“你来干什么?清河人派你来斩尽杀绝么?”一连恸哭了好几天的杨义贞已经平静了很多,毕竟再多的伤痛叠加,也还是伤痛,最多就是让人绝望而已,杨义贞觉得自己已经绝望了。
“不至于不至于,相爷您想多了,相府横遭大变,下官也就是来看看,表表心意罢了,还请相爷节哀顺变。”
阮仕浩拱手行礼,便也不等杨义贞招呼,就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一旁的书童倒是规规矩矩的放下了礼物,然后从灵堂中寻来了茶壶茶杯,给自己主人倒上了一杯。然后扭头想了想,也给杨义贞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送了过去。
杨义贞没日没夜的哭了数日,滴水未进,正是口渴的时候,眼见茶杯被递到了眼前,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抢过茶杯,狠狠的朝嘴里倒去。
“哼,那就是你们清河人赢了,想要过来耀武扬威一番罢了,来吧,尽管羞辱老夫。如今老夫家人尽墨,朝堂失势,正是你们羞辱的好时候。”
杨义贞把茶杯往地上狠狠的一砸,回头坐在了灵堂旁的椅子上,对着阮仕浩大吼道:“来吧,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各世家派来帮忙操持葬礼的仆役小厮瞬做鸟兽散,全都躲到了帷幔的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有的还掏出了小本本认真的写写画画起来。
“右相怕是怒急攻心,失了神智啊。下官不是清河歹人,下官是阮仕平啊,由陛下下旨,您和左相副署的‘高棉英雄’,怎么会是清河的歹人呢?”
“呸,你这个‘清河歹人’是怎么来的人尽皆知!你放心,你好不了多久,待陛下振作起来,老夫定要亲提大军,踏平清河,把你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哦?当今高棉圣王在位,人尽皆知,右相却说陛下没有振作起来?难道右相依旧对陛下不满?还是说因此事心生怨望?”阮仕平警惕的看看左右,朗声道:“还好四下无人,不然被人听了去,右相的麻烦可就不止现在这点了啊。不过右相放心,下官,还有下官这个书童,都是守口如瓶之人,是绝对不会乱说出去的。”
“你...你...”杨义贞原本已经如死灰一般的心再次被阮仕平撩拨了起来:“老夫全家就剩下老夫一人,难不成还怕你?你以为随口造谣就能奈何得了老夫么?”
“右相!”阮仕浩如同生气一般大吼了一声,随即便又放松下来,放平了声音道:“右相心中有气,下官能理解。不过右相倒也不用如此绝望。既然是圣王在位,若右相真有冤屈,自然是能查明真相还右相一个公道的。
至于家人嘛,下官说句实话,右相父母年纪本就大了,本也多活不了几天,说真的,早死几天不是大事,您无需挂怀。至于妻儿,妻子能再娶,儿子也能再生,以右相的家业,娶个年轻漂亮的,生几个更加聪明伶俐的,岂不是比以前更好?”
阮仕浩慢慢的走到右相耳边,轻声的说道:“清河伯说了,他是为你好,希望右相您能感恩,当然,也需要您把清河行动的经费结一下,亲兄弟明算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