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武将之女的右相夫人很明显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被吓倒的人。
只见她稳稳的向前走了两步,瞄了一眼这个盒子,便有了打算。
“查,去查这个盒子是谁送来的,还有,去请家主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就说找到二公子的踪迹了需要他拿个主意。”
其实就以林海的指令来说,只是要求尽可能的逐步瘫痪高棉的行政能力,还不能一下子给瘫痪了,毕竟如果高棉立刻倒下,那么最占便宜的那个肯定是正在崇左防线与高棉对峙的陈朝,并且顺带给高棉的强硬派,尤其是对清河很强硬的那帮人一点点教训。
但是随着蒋平调查的深入,大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右相,军方在朝堂的代言人,其实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在高棉的东北方向,突入陈朝领土的大军受到重创后退了回来,半点好处没捞到不说,在北面的孟洋又被清河人给占了,自己不仅没办法收复失地,还得捏着鼻子认下了一个“高棉英雄”。
这一连串的事件给右相的威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甚至后宫传出来了高棉王有换相的心思。
要知道右相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原配夫人不小心失足落井,好娶下那个能开五担弓,能举起自己做大风车的武将之女来得到军方的支持。
而一旦自己丢掉了右相的位置,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光是以前的政敌就够他不小心掉几十次井了。
所以右相必须要反击,而且还真的让他想到了办法。
其实方案也很简单。高棉现在拿的出手的机动计量其实就是泰京守备军团,而王室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守备军团离开泰京的,那么右相只需要不断的抓壮丁,招募新兵,再用新兵把守备军团里的老兵给换出来。
不用换太多,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出一两万人,那么这一两万人就会形成一个拳头,去崇左打陈朝人可能不太够,但是打一下已经被分兵的孟洋还是可以的。
反正泰京城离前线还远的很,非常的安全,其实有没有精兵驻守都一样。
右相仔细的算过,编制上有十万的守备军团实际上也有多达七万士兵,这里面去掉大家塞进来占编制领福利的家丁和远房亲戚,至少有四万是有战斗力的精锐,再换掉两万人毫无压力。
右相没有压力,那么压力就到了蒋平这边了。
一想到两万精锐的高棉军队出现在了孟洋城下,对毫无防备的孟洋城发起猛攻,蒋平就觉得自己的人头在离自己远去。
还好发现的早。
所以蒋平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王佐。
那么区区一个妾生子的二少爷其实根本不足以平息王佐的怒火。而得知事情真相的林海只说了一句话:“一定要想办法让右相认清现实,让他成熟起来。”
的确,见到了自己儿子人头的右相比他大家想象得要成熟得多。
叫来家中侍卫头领吩咐几句之后,右相特意下达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惊扰到今天参加宴会的客人,也不能影响到高棉王派来的御前侍卫,对外宣称二少爷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没回来,然后悄悄的查。
说罢,右相揉了揉脸,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跪着哭成了一团烂泥的小妾,也就是家里以前的婢女,二少爷的生母,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想不到当初自己酒后乱性,安排好的姑娘居然被这个心思深重的婢女掉了包,才让她爬上了小妾的位置,不过好了,现在儿子都没了,一切又都可以回到正轨上。
右相不喜欢惊喜,所以曾经的那次惊喜让他记恨了很多年。
“你不是一直都想对付她吗?现在她交给你了。”右相对着自己的妻子说了一句,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小妾,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去主持酒宴去了。
一直对右相不满的右相夫人这时倒对右相另眼相看,毕竟这样的作风非常符合高棉武将世家的行事风格。当然,那一夜右相夫人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整整一天过去了,来自右相的报复却迟迟未到。
当然,不可能是右相不知道凶手是谁,毕竟盒子上的水晶已经体现出了浓浓的清河风格,只要右相的智力在水平线以上就能知道凶手就是清河,确切的说就是那个他找了很久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的清河情报站。
不过呢,比较现实的问题是,即使右相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这种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却又报复不回去的感觉是非常让人难受的。
尤其是右相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清河针对,但这个理由他还不能公开的说,毕竟如果私自调换泰京守备军团的事情暴露了,对他而言,就不是死个把个儿子那么简单了。
“泰京守备军团的动静怎么样?”到晚上例会的时间,王佐一边剥着瓜子一边问道。
“可能是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妾生子,还不能让右相大人重视起来吧,亦或是他是真的想和我们拼一把,反正我们观察到的结果是守备军团的士兵被替换的频率加快了。”蒋平半张脸暴露在烛光下,烛火摇曳,照映着他半张脸忽明忽暗,似乎整个人都在明暗交界线上徘徊。
“具体情况呢?”
“第三组的人正在查,估计等等就该回来了。要不先聊点别的?例如说泰京附近一个官驿在招募打杂的小厮,我觉得岗位不错,我们可以推荐一点人过去...”
三更鼓响的时候,外面总算传来了些动静,已经过了等待焦急期的王佐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却隐隐听见地面小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猛子撑了起来,发现众人都在一边吃他剥好的瓜子仁一边闲聊,便也放松下来。
“头,不必紧张,要说起来我们这里的安全性不比在总部差。”蒋平似笑非笑道。
眼见自己被下属看轻了,说起来自己确实因为太久不出外勤导致有些生疏,虽说也怪不得别人,但领导的权威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嗯,至少要假装维护一下。
王佐捋了捋刚刚睡乱的头发,再揉了揉因为趴在桌上睡觉而硌疼的屁股没好气的道:“能有多安全?你还能凑出几万大军保护你?”
“头,说句不该说的,清河那几万大军,也是用来保护清河和伯爷的,连你我都是用来保护伯爷的,可不是保护你的。”蒋平靠在地下室的门上听了一下,然后朝身后的人点点头道:“你知道这泰京城内最安全的地方在哪?”
“你...明白了,难怪你要在王宫旁边建立据点,这房间里有暗道通往王宫内部是吧?”蒋平看见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便也没多说。
“头。”来人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只见来人快步走到烛火下,顺势用眼光扫视众人,然后皱眉道:“头,这是新来的兄弟?”
蒋平见她说的是王佐,也不过多解释,道:“无妨,自己人,总部来支援的,燕子,说说情况吧。”
王佐见这女子闻言后便摘下了面纱,在领口一拉,黑色的夜行斗篷滑下,露出了青楼中常见的穿衣款式,不过细看这衣服的颜色和花纹,并没有青楼女子常见的大红大紫,也没有过多的配饰,嗯,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而是一名老鸨。
“今天泰京守备兵团的千户官拔达逢来了,把整个二楼都包了下来,说是要让自己和手下的校尉百户们都开心开心。”燕子拍了拍行动二组组长的肩膀,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刻站起来让开了座位,嗯,还顺带着抄起一盘刚刚剥好的瓜子仁放在了燕子的身前。
“最近怎么老有瓜子仁,这是新的行动暗号么?”燕子有些不解。
“没什么,习惯而已。”王佐见状有些尴尬。
“干我们这行的,最好没有什么习惯,不然马脚总是会被抓住的。”燕子毫不留情的说道。
“行行行,先不说这些。燕子,你说拔达逢包下了整个二楼?这可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吧?”蒋平赶紧道。
“确实,他为人抠门,说起来还欠着两次过夜的钱没给,不过今天倒付的是现钱,我看了足色的银子,应该不是普通的军饷。头,你是知道的,哪怕是泰京守备军团,军饷里也是要掺一些发黑发霉的银子。除非...”
“除非是开拔的赏银。”蒋平顺势接话道:“而且是大战前的赏银,不然他也请不起这么多人,只有大战前才会给够买命的银子。”
“而且也没想着把银子攒下来,看起来这位千户官对即将奔赴的战场没什么信心啊。他有说要去哪个方向没?”王佐问道。
“没说,不过街头卖鞋的老王今天生意并没有太好,虽然比往日多卖了些,而且都是卖给了守备军团的兵卒,但一人最多买了两双,看起来不需要走很远的路。”
那就明显了啊。
说实话,尽管高棉也努力培养过自己的谍报系统,但是在清河的情报部看来,他们依旧还处于街头巷尾打听消息的阶段,而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保密工作对清河之外的任何一方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用王佐的话说就是:“有时候我真不想听,他们就把情报告诉你了,不听还不行。”
“不管怎么说,主官也被调动了,说明这个千人队已经完全被替换出了守备兵团的序列。看起来右相大人还是不愿意放弃啊。”王佐感慨道:“他们要是平日里做事也有这样的效率和决心,早没今天的事了,现在才想起来振作一把,晚了。”
“要不咱把这个消息给爆出去,找几个我们手上有把柄的御史参他几本,就算是不能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能让他从右相的位置上滚下来。”一旁负责情报分析的人说道。
“不,不能爆,至少现在还不能爆。”王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建议。
“伯爷的意思很简单,不仅仅要让右相成熟起来,还要让其他人知道这是和清河作对的下场。现在爆出去,杨义贞那老小子最多被高棉王给处理了,弄不好其他人还会以为这是高棉王贤明的原因,达不到我们行动的初衷。”
“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要能给清河带了利益,这也是我们判定是否要行动的基本准则。”王佐一锤定音:“既然一个二儿子起不到什么作用,那就再送一个儿子给右相吧,希望他能早点醒悟,少造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