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南定州参将的计划没有任何的问题。
首先,从情报上看,高棉军久攻召阳城不克,说明这支野战能力看起来还行的高棉军队对城市的攻坚能力是不足的,同时也说明召阳城内尚存有战斗力的友军部队。
其次,自己就算正面迎敌打输了,大不了退进召阳城,召阳城有了自己这支生力军,防守能力会以几何倍数增加(当然他并不懂几何),所以自己的计策堪称是进可攻退可守。
最后,自己是内线作战,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朝廷不可能放任高棉人在自己腹地来去如风而不处理,只要坚持一段时间,援军自然就来了。在战史上,足够的决心、良好的士气加上够吃的粮食,这三样放在一起守城,是可以守很久的,以前各国打仗就经常出现围攻某一个要塞或者城市数年不克的情况。
当然,参将大人并没有盲目的相信自己,不过在骑兵队的掩护下,斥候队长亲自进冲进了城里,带来了召阳同知关于城防的回复,里面清楚的写着:“城内粮食充足,军械和守城物资齐备,甚至由于之前在征集军资,所以储备量比往日还多。”
这些都给了参将大人信心,他想不到输的理由。
参将的信心感染了他的士兵。
在冷兵器时代,个人的勇武或者智谋会极大的影响整支军队的气势。当参将大人披挂整齐,骑着战马,自信满满的出现在队伍的最前方时,陈朝军队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上涨。在远处观察的林海几次发现在陈朝军阵最前方的骑兵士兵有私自加速的情况,如果不是军官及时喝止,怕是有士兵会提前冲出去。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士兵们坚信自己会赢,担心冲在后面捞不到战功的时候才会发生,而且一般只会发生在己方有绝对优势的时候。
虽然参将的命令是骑兵缓步向前,节省马力,在进入冲击距离之后再行加速,但士兵的求战欲望很明显也影响到了一些低级军官,导致他们也悄悄的加了一点点速...嗯,不太能看出来那种,但是可以刚刚好让自己的队伍领先旁边一两个马头的位置,这样在起步的时候更加能占据优势。
这是明显的作弊,而且大家都不瞎。
所以一旁的队伍也会悄悄的赶上来。这样几个轮回之后,参将和林海都发现了骑兵和步兵有了较为明显的脱节。不过还好,高棉人总不会从侧面杀过来,把自己的步骑隔开吧,参将大人还是比较放心的,而且士兵有求战欲望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他丝毫不担心高棉军队的侧击,则是召阳城里的消息,高棉军估计总共千人左右,现在大部分都集结在了召阳城南,哪里有足够的人手攻击他呢?
而且召阳城附近是一圈平原,最高最好的观察点就是召阳城楼,那里可是自己人。参将抬头看了看召阳城楼发来的旗号,内容依然是左右两翼安全,没有敌人。
双方距离已经很近了。
参将大人决定绕道城西,直扑城南高棉人的军阵。是的,虽然城内的旗号也告诉他城东还有部分高棉军队,但是他不打算分兵。自己有限的兵力一旦被这么大一个召阳城隔开,那么这一仗的风险就会变得非常巨大。虽然觉得城内传来的情报不会有错,但是“那么明显的诱敌分兵的计谋谁会看不穿?”分兵的念头只在参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就被永久的抛弃了。
“是哪头蠢货发的这个旗号?谁让他们自作主张的?那么明显的诱敌分兵的计谋谁会看不穿?”几乎在参将放弃分兵的同时,林海又在大发雷霆。
王守石在一旁摇了摇头,看起来小林子现在火气越来越重了,还是要给汪良捎个信去,抢地盘是很重要,但是并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么憋下去,别把小林子憋出个好歹来。
“我们的计划中没有这个旗号,我马上去查,不过双方即将在城下交战,具体的结果可能要等他们分出胜负之后才能拿到了。”雪无暇脸通红的站在一旁回道。这几天召阳站出的问题不少,在这个关键节点还能出这样的问题,这就不是一两句失误能解决的了。
林海没管雪无暇的回复,甚至没有把手上的望远镜放下,直到确认了南定州参将没有分兵,才放下望远镜对雪无暇说道:“使用这样明显的计谋,简直就是在提醒南定州参将城内的消息是有问题的。如果这个参将是个谨慎或者多疑的人,会选择直接撤退或者现在就进入召阳城固守,那么我们的计划就白忙活了。所以发出这个消息的人必然是想提醒他。虽然现在看来结果依旧有利于我们这边,但这个隐患必须要清除掉。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不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大人,请您放心,不管是谁,这个隐患我都会连根拔出。”感觉自己又被打了一耳光的雪无暇躬身拱手道。
陈朝人的队伍绕过了半个召阳城,随着阵型因为地形限制而被迫以召阳城为圆心做扇形运动,骑兵和后面步兵的距离拉得更开了。参将对此皱起了眉头,前后阵最远处拉开了接近两百步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不干脆让前阵停下来,重新整队算了。
正当他准备下令整队时,最前面带着骑兵退进的副将遣人来报:“发现高棉军阵,约莫八百人,其中一百左右的骑兵,就是和我们斥候队交过手的那群人,余下七百步兵已经摆出了防骑兵冲击的阵型。”
“对,这样就对得上了。”参将大人总算放下心来:“推测的一千人左右的高棉军,八百人的主力在这里,两百人在城东佯攻诱敌,这样就说得过去了。”那两百人影响不了大局,决定胜负的地点就在这里。
参将大人挥手传令:“告诉蒋副将,骑兵加速小跑,三百步距离直接冲锋,打散高棉人的阵型。待高棉人阵脚松动,我会亲带主力压上,一举破敌!”
随着军令的下达,陈朝人的骑兵开始逐渐加速。而第一次看见正规军交战的林海也感到颇为紧张,很明显这不是肖承那只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豆腐渣军队,双方都是各自国家支柱力量的野战军,不管是士气还是战力,都不能以肖承的军队来进行衡量,如果非要说的话,至少现在南定州驻军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能打十倍以上的肖承军队。
简单来说,一南等于十肖。
由于对高棉军队数量的错误判断,陈朝骑兵没有选择常规战法,即用弓箭不断的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打破对方的阵型,再试图对对方发起冲击,而是直接对高棉军队进行了冲击。
不过正常来说这样的决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接近一千的骑兵冲击一百骑兵和七百步兵组成的军阵,即使对方使用了弓箭进行打击,也是无济于事,除非他们有清河县的弩箭。
不过信约突没有,林海也不会给。
在军官的指挥下,高棉人的一百骑兵早就退到了战场外侧,他们准备着在陈朝骑兵速度降下来之后进行侧击,而步兵们开始死命的放箭。
放箭的效果不是很好。
临敌不过三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骑兵的快速冲击下,使是训练有素的步弓手,最多也就能放出三轮箭矢,这还是不考虑准头进行抛射的情况下。
虽说弓箭给骑兵造成了些许的减员,不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死了只能算他背风!蒋副将大喝一声,端平了手中的骑枪,一时间骑兵纷纷效仿,枪阵如林。
蒋副将透过头盔的缝隙,看到了拼命往后跑的高棉步弓手,和迎向前来的铁甲步兵。
嗯?铁甲步兵?这玩意儿不是只有大凉帝国才有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手持长柄战斧的铁甲步兵摆出了几层交错的阵型,做出了抗冲击的姿势,而蒋副将,已经来不及减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