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居高临下地望向他,神色一如语气般冷漠。
让戎铃枝一时失了分寸,以为自己陷入了幻听。
报酬……封眠想要什么报酬。
黄金万两?他没有。
以身相许?他也不是姑娘啊。
他蹙起眉头,心中不解,但还是艰难地坐直了身体,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了封眠脚边,讨好开口:“道君想要什么,铃枝都给。”
少年昂起脸,乖巧地露出笑容,昳丽过分的容貌上略带几分苍白,眸中尽是湿意,似是春夜里被雨水打落的海棠,混杂着水渍落在泥泞的土地上。
他向来如此,最会摆出我见犹怜的娇弱姿态,拿捏住男人的心思。
封眠眸色略深,平静地问:“你不是青阳宗的弟子,你是如何进入青阳宗的。”
戎铃枝表情一僵,但他很快稳住心绪,谎话掺着真言,半真半假地胡诌起来:“铃枝命苦啊,原本也是个富裕人家的公子,却被褚道君强抢,囚禁在孤峰上做了他豢养的小奴。”
他说着,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泪水像是不要钱一般,哗哗往下淌。
哽咽着,断断续续道:“若非褚岫害我,如今我也是正经的宗门弟子了。”
这番话里只有褚岫豢养他做小奴是真的,剩下的全部都是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编的谎话。
原主哪里是富裕人家的公子,他生父不详,自出生就一直与娘亲游荡,后又与母亲失散,被人牙子拐到了碧水原。
路过的褚岫一眼相中了他,便买下来做了小奴。
戎铃枝说这种话,无非就是明里暗里地暗示:我真的很惨,你可怜可怜我,把这人解决了吧。
不想,封眠在听到小奴二字时,神色似乎又冷了些,黑沉瞳中情绪翻涌着,让人无法读懂。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戎铃枝以为他想要的是他的命。
才终于开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启:“你来,做我的小奴。”
纳尼?
戎铃枝表情惊恐,满脸问号。
是他听错了吧……不可能吧,真的是他听错了吧。
不怪戎铃枝大惊小怪,而是“小奴”这种糟粕的词出自封眠口中,实在有点魔幻。
要知道,这位封道君不仅光风霁月,而且是天下剑修的道德典范。向来恪守门规,言辞雅正,不做任何的逾矩之事。
而“小奴”则是流传于街头巷尾,烟柳花巷的风流之词,怎么会出现在封眠口中?
并且,这位封道君竟还要他当小奴?
在这一刻,戎铃枝的世界观几近崩塌。他嘴角暗暗地抽搐,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声——
不是,你们这群权贵就非要养小奴吗?
不过,戎铃枝这个怂包只敢腹诽,面上不敢有任何的造次。
他学着从前看过的狗血的剧情,手臂攀上封眠结实的腰腹,双手合圈住道君的窄腰,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白嫩的脸颊轻轻贴近,蹭了蹭柔软的衣裳。
戎铃枝陷在乌木沉香中,竟真的有几分迷醉的感觉。
抬眼望向封眠优美的侧脸,黏黏糊糊地讨巧:“铃枝能做道君的小奴,是福气。”
半是恭维半是真心话。
封眠的脸实在太好看了,眉眼像是高低起伏的山川,鼻梁挺直,薄唇淡淡,侧脸的轮廓尤其流畅,宛如天成。身上带着的那股神性与冷淡交织缠绕,让他天生便带着性冷淡的感觉。
仿佛禁欲,对一切都拥有强大的自制力。
但偏偏是这样,让戎铃枝更有一种扒掉他衣服,看他抑制不住自己、破禁的冲动。
但显然,戎铃枝只敢想想,不敢付出任何行动。
……
封眠望着怀中的少年,感受到他的乖顺之后,心中的那点郁结才终于消散开来。
此刻,两人才终于注意到旁边地上躺着的、正打滚哀嚎的男人。
他捂着自己断开的那只胳膊,正疼得不住哀嚎。
感受到封眠的目光之后,他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了退,哀叫道:“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救命!救命!”
如今身份逆转,戎铃枝又惯会做狗仗人势的事。他从封眠怀中伸出脑袋,得意洋洋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男人气急,显然无法忍受这种卑贱之人的侮辱,但有封眠在旁边,他又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忍着。
“你想如何处置他。”封眠低头望向戎铃枝,淡淡问。
戎铃枝轻飘飘挑起眉头,好整以暇地看了男人一眼,道:“杀了,顺便把那玩意剁了喂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那沾在少年衣襟处、脸上的血迹,更衬得他容貌瑰丽,有一种震人心魄、令人惊惧的魅力,如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美丽却致命。
男人喘着粗气,隔着很远望向他,却看见他那含笑的桃花眸并不如表面般柔弱。
像是用装出的乖顺做掩盖,将眸底涌动的无情、冷漠以及野心全部遮住。
男人仅存的一只手紧紧攥起,扣着地面,额头冷汗直流。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若非自己色心上头,怎会惹了这样一个人。
“道君,小道君,师弟,求求你饶过我吧,我该死,我该死。”他一遍扇自己巴掌,一边磕头认错,“求求您饶我一条命吧,我知道错了。”
戎铃枝冷眼看着他,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将把柄留给这样一个卑劣的人,留他活着就是放虎归山,一旦他告到宗门,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到时被褚岫捉住折磨时,可没人怜惜放过自己。
下一秒,长剑精准封喉,男人还来不及哀嚎一句,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封道君收剑入鞘,神色淡淡。
“聒噪。”
在这一刻,戎铃枝觉得这位封道君的身躯都伟岸了些许,心里泛着些激动。
难道,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
……
时间已经不早,夏日刺眼的阳光逐渐消散,化作黄昏时刻无边的橘色晚霞,孤鹜齐飞,连山涧的流水也被染成红色。
戎铃枝拖着受伤的脚腕,亦步亦趋地跟在封眠身后,眼神狗狗祟祟的,总是要偷瞄道君两眼。
突然,封眠的脚步停住。
戎铃枝一下撞了上来,他吃痛地摸了摸鼻子。
紧接着,便看见封眠的瞳中略带疑色,低声问:“为何总是看我。”
戎铃枝眨了眨眼,轻轻地问了一句:“道君,我能睡在浮玉峰嘛?”
如今天色不早,加之经历了今日的遭遇,他已经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好生歇歇。
封眠注视着他,用冷淡的声音说出令人不可置信的话:“你是我的小奴,理应睡在浮玉殿。”
戎铃枝:?
虽然他是自愿的,
但怎么有种……被强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