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骗我,说实话。”李兰衡拉住他的手臂,强制将他转了过来,“你到底为什么来……”
渡新处。
后面三个字还未出口,他便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少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泪眼朦胧,眼泪像是开了闸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表情别提多委屈了,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辱。
李兰衡哪里见过男子掉眼泪,当下立即慌了神,也忘了自己逼问的事情,手忙脚乱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道君问这种问题,就是想让铃枝死。”戎铃枝小声呜咽着,偷偷打量了一眼李兰衡,见他神色自恼愧疚,才微微松了口气。
声音委屈得不行:“我也不愿撒谎的,可是道君你若是发现真相,一定会把我送回孤峰的。若是那样,我便真的活不成了,那还不如现在就跳崖死了算。”
说罢,抽抽噎噎地止了哭,可怜巴巴地望向李兰衡,那眼神分明在求他放过。
“等等,你是褚师兄的小奴,送回去为何会活不成……”李兰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一下子参透了个中道理,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是被师兄强迫的?”
戎铃枝垂下睫毛,哀伤地点头。
李兰衡的眉头皱得更深。
褚岫与他同门,对方爱慕封道君的事他自然有所耳闻。但是做出强迫旁人小奴这种事,实在有违人伦。
同时,对面前少年的敌意少了几分,面色也缓和下来。
他从前襟中掏了块帕子出来,递给戎铃枝,“所以,你是想留在宗里做弟子,师兄就不敢强迫你了?”
青阳宗门规森严,虽说并未禁止门内弟子豢养小奴,但若是放到明面上,是一定会受责罚的。
戎铃枝又点了点头,眼眸明亮地望着他,问:“道君,那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嘛。”
“不可以。”
闻言,戎铃枝笑容僵住,愤怒地在心里骂道,艹,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啊。
李兰衡又接了下一句,“如是这样,你今早受了委屈,我该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
“这是应该的。”李兰衡耳根微红,他毕竟年龄也不大,做错了事会觉得羞耻,扭扭捏捏问了句,“作为赔罪,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临近夜晚,暮色消融,天边笼着一层薄薄的晚霞,浓云欲坠,东边天空上却已悬挂起高月。
在无边夜色中,少年披着素白的衣袍,像是掉落人间的月亮,就连那双弯弯的眸子也如明月般皎洁。
他伸出手,将那双沾了眼泪的帕子放在李兰衡手心,微凉的指尖短暂其他相触。表情含羞欲怯,弱弱问:“道君可以将我的玉佩带回来嘛?”
微微侧目时,衣领中漏出的那截纤弱的脖颈白皙似玉,能够恰到好处地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李兰衡立刻心跳如鼓,像是望见了什么违禁的部位一样,低眉略过去,愈发觉得上午的自己罪不可赦,竟欺负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
“好,我今晚便去,一定会带回来。”
*
解决了李兰衡,戎铃枝已是身心俱疲。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分配的宿舍房间时,屋里非常安静。舍友们已经各自回房了,各间屋中只隐约透出熹微灯火。
渡新处的宿舍皆是四人一间主屋,里面隔成了四个小房间,中间有门有隔断,隐私性很强。
他进门之后便脱了靴子,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的小屋之后,才松了口气,将外衣脱掉,胡乱地扔了一地。
往床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和系统聊道:“没想到这个李兰衡人还不错呢,有他在给我省了不少事。”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把玉佩找回来。
系统沉默了一会,提起了另一件事,“宿主,你有没有想过,过几天的秘境试炼你该怎么办?”
他连引气入体都不行,进秘境里面和妖物搏斗不是纯纯的送人头嘛。
“这是个好问题。”戎铃枝也沉默了。
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想起之前看过的修仙中,主角穿越之后逆天改命,甚至能觉醒三四个天赋属性的剧情,觉得自己说不定也有这种天赋,摩拳擦掌地想要尝试一番,“要不,我明天现学试试?”
……
夜色深沉,浮玉峰顶万籁俱静,只有稀疏的蝉鸣与细密的树叶拂动声。一缕萤虫般的绿光穿过婆娑树影,直直地掠进了清雅的殿中。
浮玉殿的窗门皆大敞着,几盏孤灯燃着稀疏的火苗,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男子披着件道袍,斜躺在软榻上,眼眸半阖,乌黑的长发散开,像是倾倒的玉山,风姿绰约。他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慢慢睁开眼睛,声音略冷:“陆殿青,你来浮玉峰何事。”
那团萤火顿时散开,形成一团浓雾,紧接着化作人形。赤衣黑发,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略红,发间有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他摊开手,颇为无奈:“我都化成萤火了,你还能发现?”
封眠不语,骨节分明的指节屈起,轻轻按压太阳穴。他一面从软榻上坐起,黑沉的眼瞳中没什么神采,简短问:“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陆殿青笑嘻嘻反问,然后自顾自在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茶水冰凉,他砸吧两口觉得没味,便重新放下,环顾四周后啧啧两声:“你瞧瞧你住的地方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比我那狐狸洞还冷清呢。”
封眠天生寡情,对于这些没有任何的认知,只会觉得孤身清静,闻言只道:“修道在于静心。”
陆殿青与他相识良久。原本赏识这位封道君,觉得他不同于别的牛鼻子,对妖精并未偏见,后来才发现这种“无偏见”源自无情。
好像天生没有情感一般,对世间的万物皆是一视同仁,皆是漠然。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弯起膝盖,凤眼轻轻眯着,问:“封道长,我发现你最近很奇怪啊,总是躺在这个软榻上,夜半无眠。”
语气非常暧昧,内容显然是一只狐狸精会想到的地方。
半晌,推开折扇,一派风流倜傥:“封道长,是不是想女人了啊?”
封眠微微蹙眉,但神情未变,薄唇紧绷着,道:“既然无事,那便回去休息吧。”
说罢,一股劲风来袭,不顾陆殿青的哀嚎,直直将他推出殿外。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浮玉殿殿门紧闭,就连窗户都关了个严实,一点也没留缝隙。
陆殿青摸摸鼻子,嘟嘟囔囔道:“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吗。”
难不成?
他表情僵住,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封眠这个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真的想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