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念提着两个大袋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刚进门,她用尽全身力气关上门,两袋东西落到地上,她靠着门慢慢蹲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原来,人在绝望的时候,连眼泪也是吝啬的,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濒临破产,虽然原本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但房子没了,她的父母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再加上她爸精神失常,住院的每一天都要钱,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她嘴上说着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但毕竟她又不是冷血动物,真的能做到置之不理吗?
聂小念心底甚至还有一些庆幸,她爸精神不正常了,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去赌了,也不会再欺负她妈了。
她看着银行卡里的五万元,她捣鼓了一个学期,也就挣了这些钱,怕是连还债都是不够的。
她无力地抱头,明明她也才十八岁啊!上辈子她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才会来还债。
也不知道在门边坐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室内一片漆黑,突然口袋里的手机亮了起来,振动了很久,聂小念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昏睡了过去。
手机时不时地振动,亮了灭,灭了亮。聂小念终于有了反应,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沈瑾打来的。
她想了好一会,按了一下屏幕,拨了回去。
“聂小念,你去哪了?你这一有事就不接电话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可把我急死了!”
聂小念明明都平复好心情了,但在听到沈瑾的声音的那一刻,她又想哭了。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刚睡醒,所以没听到电话,抱歉。”
“睡觉?你不是买东西去了吗?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感冒了?”
聂小念不禁惊叹,这个男人未免太敏锐了,哪怕只听声音,也能发觉她的不对劲。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早就买完了,我太累了,回到家倒头就睡。你呢?你到奶奶家了吗?”
“到了,刚吃完饭,你一天没联系我了,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你吃饭没,结果你压根不接。哼,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我。”
“想啊,我现在就很想见你。”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久到聂小念都以为断线了。
“对不起,小念。没能陪你一起过年,又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害有什么的,我挺好的啊。我今天买了很多好吃的,等会我要跟朋友出去玩,我的行程满得很,不跟你说了,我要出门了。”
聂小念急冲冲挂掉电话,她怕多说几句,沈瑾就会听到她那控制不住的哭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愿将她脆弱不堪的那一面展现给沈瑾看。
聂小念开了灯,点火,撕开包装,给自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她还特意给自己炸了两个蛋。
她发泄般地咬下一口,蛋里滚烫的汤汁烫到了她的舌头,她浑然不觉,麻木的、机械地进食。
吃完,她又躺在沙发上,刷着苦情电影。聂小念发泄情绪的办法就是看剧,看着别人悲惨的经历,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觉得自己的苦难也算不了什么了。
聂小念就这样又哭又笑,看到了凌晨三点。突然她听到门口传来一些动静,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发现门外有人在按她家的密码锁。
顿时,她毛骨悚然,浑身紧绷,刚才看的什么入户抢劫和变态杀人魔的画面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她抄起门边的扫把,手微微有些发抖。
“滴滴。”门锁开了。聂小念闭上眼睛,举着扫把就要猛敲上去。只见那个人抬手扛住了扫帚,发出一声闷哼。
“聂小念,你想谋杀亲夫啊!”说着他按下了灯的开关,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瑾,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老家吗?”
“你今天实在太奇怪了,我放心不下,还是回来看看好了。原本想着这么晚了,你早就睡了,我才自己输密码进来的。”
聂小念看着沈瑾眼底下遮不住的青黑,“你熬夜开车回来的?多危险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眼睛都哭肿了,这还叫没事?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说不定你就会发现,这都不算事。”
“不是,我这是看悲情电影哭肿的,我…”看着沈瑾关怀的眼神,她突然就说不出那一句我没事。
“好吧,我承认,今天我是遇到了一点事,说起来也不复杂,但解决起来很棘手,我不想将你也拉进这滩浑水里。”
“既然决定要和你走下去,这摊浑水我是非沾不可的。是不是又和你爸爸有关?”
“嗯,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讲过我家里的情况,但你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过和看过一些。
我爸是赌鬼,还在外面养了小三和私生子。因此我从高中起基本上就和家里断绝了往来。
我以为,我长大了,就能告别那些不幸的过去,开启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但我错了,今天我遇到了我妈。
她说我爸欠了一屁股债,人疯了,家里的房子也保不住了。她求我帮她,我本来都决定了,他们一家人的事我再也不要管了,他们带给我的只有痛苦。
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我,并没有感到轻松。一想到我妈他们露宿街头,年纪大了,适应不了这个社会,可能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我就无法心安理得过我自己的好日子。
为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能再冷血一点啊?”
沈瑾看着快要碎掉的聂小念,紧紧地拥她入怀,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念念,你很好,这些都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