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厌正挑了挑眉，眯着眼看着对方。这个小姑娘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东西。
“交换。”
凡扰坐在一茬树桩上。
“我怎么能笃定你那个宝贝到底值多少呢？”沈厌正当然不吃这套，“除非……你肯给我看一眼。”
“可以啊，那你过来看吧。”
凡扰荡着两只小脚，笑嘻嘻的把拳头从衣袖里伸出来，示意对方靠近一点。
谅她也没多大本事，沈厌正毫无防备的凑上前去，只见凡扰打开拳头，掌心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符纸，这就是凡扰所说的“宝贝”？沈厌正有些想笑。
“噗！”
猛然一张鬼脸冒出来，张着血盆大口，两眼溜圆，吓的方才还洋洋自得的小四爷一个激灵，坐倒在地上。
没想到钻出来的是个小符灵。
“这么丑哪里算宝贝了！”
沈厌正虽然吓的不轻，但还是“刷”的一下站起来，整了整仪态，为掩饰刚才尴尬强行干咳几声。
原来沈厌正也会怕这个啊？凡扰收起随身携带的符灵，头一抬发出爽朗的笑声，随意晃荡的小脚在树桩前后踢踏。
除却儿时，沈厌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这么光明正大的“欺负”了，可听着对方的笑声，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安心。就好像心里有块荒芜空缺的地方被填了起来，又被插上了花。
“行啦行啦，不逗你了。”凡扰从容的站起来，伸个懒腰。
沈厌正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先前没注意，此时看来她竟越来越像那个少年时代的他了。天不怕地不怕，敢做敢当，内心还没有沾染上凡俗气，像纸一样干净。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呢也不想知道。”凡扰解下腰间的一只铃铛，送给沈厌正，“喏，这是我的信物，人在铃在，以后别派人跟踪我了，我嫌烦！”
“我……”
“我什么我？收好了。你自己说的一匹马换一个人情，咱俩抵消了，还有，别老是见谁帮谁，像傻子一样。”
“……”
沈厌正默默看着手中的小铃铛，银色的，金属质地，刻了一朵小花。
直到凡扰逐渐走远，他才忽然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弟弟沈逆会这样爱她。
她虽平凡，但她真诚，勇敢。不虚伪，也不狡诈。
这就是凡扰与柳凝烟的不同之处。
——如果换作是他，可能他也会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的吧。
这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笑语：“呵，好事啊，那我还有盯着那凡小姐的必要了吗。”作为正身的沈厌正当然明白沈弃留那点心思，于是也敷衍的笑笑：“反正你都听到了，她说不用，那就不用吧。”
“沈厌正，你动摇了。”
沈弃留轻叹。
声音散去，沈厌正独留此地。
……动摇？
他想起了重生前的那场大火，那时的他死于背叛和抛弃，横尸街头，千夫所指。
动摇……
也是。
那些个等待复仇的漫长日夜，因为凡扰的突然插入而变得复杂起来。他明明是第一次才这样在一个人身上找到点心安，但在仇恨的胁迫下，即使目前还风平浪静，他仍然不得不随时提高警惕。
天上掠过乌鸦。
……
栖云浮山，沈家。
待在家里静养的沈逆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轨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动。
“小五爷，你在做什么呢？”
“……”
此时的沈逆调皮的爬上屋檐，左一个彩罐子右一个陶瓶子，搬好东西后他就端坐在这一排装满药粉毒虫的瓶瓶罐罐里，然后念动着不知名的咒语，神秘兮兮的调制起那散发着恶臭的“黑浆糊”。
“五爷？”
问不到答复，也不知道进度如何，侍者在楼下急的直跺脚，却也只看的见沈逆坐上屋顶后便始终闭着眼一脸虔诚的捣弄着手里的碗。
起码过了有个把时辰。
沈庚申刚送走过来拜访四爷的柳凝烟，回屋就看到了上述的那副场景。
——主在闹，仆在叫。
负责管理沈家琐事的家庭妇男沈庚申先生表示自己心真的好累……
“那么，阿逆，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沈庚申露出职业性微笑，和善的向屋顶上的小沈逆问道。
“嘘，小声点，吵到我的宝贝了。”沈逆努努嘴，“我可是要炼出【绝毒秘蜂】的惊天灵宠的，书上说了，心诚则灵！”
什么【绝毒秘蜂】？
沈庚申眨眨眼。
这个东西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屋顶上，大概沈逆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独门秘方是不是出了啥差错，他边说边把碗递给沈庚申：“不信你闻闻？”
后者望见了，心里泛上一股恶寒，立即退开下意识的捏住鼻子：“小阿逆，你最好别被四爷知道了，要不然他定不会轻饶你。”
沈逆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哦。”
而另外一边，彼时沈家的大门外，一场风波正在暗中酝酿而生。
沈家大院遍布各种封印禁制，普通仙众恐怕难以踏足。“贵客”柳凝烟在周围观察许久，盘算着如何成功潜入沈家，可同时她也明白要想接近沈厌正并不简单。
沈厌正啊沈厌正，他还有多少秘密？
驱逐仙门弟子调查，公然挑衅仙家商会……在她看来，诸多不寻常之事似乎在向她预示着什么。
——为什么这个沈厌正什么都知道？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师尊给她派出的任务是渡化沈厌正，上次群仙宴里的前辈们也都说沈厌正将来会成为凶煞。
那直接把沈厌正一锅端了不好吗？
不对，天日昭昭，永行善事。
她是天昭阁弟子，柳凝烟提醒自己。况且，沈家做的确实是正经生意，他平日里也没干什么坏事，仅仙家一面之词难以服众。
“柳仙长，您又来栖云浮山啦？”
一道活泼的男声在唤她。
从后面窜出来的是洛常安，属于沈家的旁系表亲洛家。
据说沈厌正当年只杀了沈家嫡系全族，放过了所有沈家的表亲。剩下的系族四散奔逃，而与之交好数年的洛家，则安分守己的待在栖云浮山的一角。
原因之一，是沈厌正的母亲是洛家人。
洛常安对柳凝烟仰慕已久，她正好可以借机利用。
“洛先生……”柳凝烟回望着洛常安，突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柳仙长，您怎么了？”
洛常安着了一惊，赶紧把对方扶起。
“天昭阁有闻，过几日栖云浮山将有血光之灾，我遵奉师命前来查探妖邪，不料沈家主竟然不在。”柳凝烟蹙眉微泣，晶莹的泪珠噙在眼角，显得她楚楚可怜，“若是妖邪作乱，我该怎么和长辈们交代啊！”
洛常安自然是见不得美人落泪的，尤其是他一直尊敬的柳仙长。
“仙长别急，我这就给四哥报信，让他早些回来。”洛常安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他若回来，我一定让他陪罪！”
“不用，洛先生，我明白的。沈四爷定是嫌弃我仙家人，就不必劳烦他赶来了。”柳凝烟叹了口气，擦去脸上泪痕。
“放屁！”
洛常安大吼。
“我家四哥豪爽大方，怎会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小人？！别人的胡言仙长您可千万别信！算了，不消您等，我这就把您带到沈家府内！”说着，洛常安便利索的横抱起柳凝烟朝沈家大院走去。
“沈四爷好歹也是个一家之主，我们就这样擅自闯入，怕是会引起什么纠纷。”
“仙长莫怕！谁说沈家就沈四爷做主了？我洛常安是洛家少主，也是沈家人！”
“那就多谢洛大哥相助了。”
柳凝烟一再推辞，却还是心安理得的坐在洛常安怀里。男人的肩膀很宽，她揽住洛常安的脖子，眼底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本以为还需点时辰，没想到这么快。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