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在天色昏沉的日落之时赶回了阳明城,回到王府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淡茶休息便从李平安哪里得到了宇文雪染了春寒在春熙院中数日不出的消息。又急匆匆地赶去春熙院,宇文雪这些时日闷在春熙院中百无聊赖,终日与古籍和琴声为伴,企图借此来缓解对杨宸此行的忧心。
在夜深人不寐的时节,宇文雪或许后悔过自己为何从前不学一身武艺,在知道杨宸如此荒唐的用自己为饵引蛇出洞之后,可以跨一匹快马去台镇之外替杨宸分忧。
午后就知道了杨宸今日会回到王府,可宇文雪也并未出迎,坐在春熙院中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带着一身疲惫的杨宸匆匆赶到了这些时日人人都打着十二分精神伺候的春熙院中。好不容易走到了春熙院院的寝殿前,还未来得及走近就听到了宇文雪的声音:
“臣妾参见殿下”
“诶,爱妃怎么在这儿?”
杨宸一改在王府之外那张凛冽的神色,神情温暖了许多,春熙院中奴婢为杨宸抬来了一盆清水让其净手,宇文雪更是亲自净水过后用那江南情丝而成的织锦为杨宸擦去一脸的污垢。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杨宸没由来的生出一股不安,试探地问道:“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还是殿下辛苦一些,南诏往来一趟,只用了不到半月,车马劳顿,操劳军国诸事,为父皇和大宁的百姓栉风沐雨,臣妾比不得,臣妾做这些是应该的”
“不不不,本王不过是替父皇做事,皇差在身,耽搁不得,不过做了些份内的事,哪里值得爱妃如此谬赞”
宇文雪将织锦交给了侍奉的奴婢,立刻就被杨宸的掌心贴了过来,宇文雪倒是也不曾拒绝,只是拉着杨宸走到春熙院此刻花团锦簇的花池当中。
“本王刚刚进府就听说你染了寒气,身子如何?”
“没什么事,不过鹿太医要臣妾好生静养些时日,听他们说城外是满山的春色,眼下已经晚春,臣妾怕是要错过这番盛景了”
宇文雪神色哀愁,惹得杨宸赶紧接过了话:“这有很难,本王回来了,咱们明日出城踏春便是”
出乎杨宸意料的是,宇文雪并未再像从前那般欢喜的应允,而是摇摇头说道:“臣妾明年再陪殿下可好?一来鹿太医的话总归是要听的,二来父皇的圣旨虽未到,可密诏之事干系甚大,臣妾知道殿下现在肯定要三天两头的往岩青堡去整军哪里能有这份闲时陪臣妾去踏青”
被宇文雪拆穿了如此匆忙赶回真相的杨宸沉默了,一旦北去,谁又能知道明年的春日可否赶回来,如今的他也唯有劝慰道:
“好,那就等明年,趁着眼下还不着急,本王去岩青堡走几遭了便留在王府陪你”
不知为何,宇文雪听见这番话打消了刚刚用讽喻来劝诫自己夫君不要再做这种以千金之躯为饵无比危险的事,站在披甲的杨宸身边缓缓靠了过去,铠甲颇为冰冷,厚实得让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清楚地感受到杨宸的心跳。被杨宸揽在怀里,并随着杨宸胸膛的起起伏伏,宇文雪用自己微微含泪的目光注视着杨宸。
“今日你是怎么了?”
“殿下答应臣妾,便是去北面,臣妾看不到殿下,听不到殿下音信的地方,殿下也要替臣妾保重身子”
“哈哈哈,这不是还没去么?怎么就开始担心本王了?”杨宸虽是笑道,可心里总怀着温暖,偌大的手掌在宇文雪肩后的长发上摩挲着,有人会担心安危的人总归幸福的,向来冷静处变不惊的宇文雪这一刻却未能止住眼泪,委屈地啜泣着:
“臣妾怎么知道父皇什么时候让殿下领军北上?万一是今夜呢?万一是明日殿下在岩青堡的时候呢?”
“好啦,本王肯定会在北面好好照顾自己,您想想,自古都是最晚四月初出兵北伐,朝廷那么多兵马,肯定都巴不得这次去草原上抢些军功,哪里舍得让给本王。再说了就本王手里这两三万兵马,守一段连城还差不多,哪里会让本王去打些恶仗,就算有恶仗,也一定是给三哥和四哥的。别担心了”
宇文雪的拳头捶打上了杨宸冰冷的铠甲:“殿下不过是在臣妾这里如此说说罢了,真到了战场上,指不定怎么说呢”
“那本王起誓?若是本王在北边故意涉险,就让本王...”
“呸!不许”
杨宸未说完的誓言被宇文雪的纤纤细指所永远地封在了口中,而在王府的下人眼中,如此黄昏时节,看不出楚王殿下和楚王妃这番伉俪情深的背后是多少的深意。
夜色渐浓,从听云轩里沐浴更衣将铠甲换下,想要回到春熙院中就寝的杨宸吃了一个闭门羹,负责拦在殿门之外的小婵还将宇文雪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了杨宸:“娘娘说了,染了寒气不能沾到殿下身上,今夜还请殿下去夏竹院里吧,侧妃娘娘这些时日操劳王府事宜,殿下也该去看看娘娘”
见今日宇文雪的确是铁了心将自己拦在寝殿外头,杨宸只好让李平安掌灯往夏竹院里走去,难得的幽静中杨宸方才记起,密诏中所言让自己领军北上的事至今还是一丝音信都不曾有,问水阁里朝廷千里加急的兵部折子是断然不可能浑然不觉,日子越是如此悬而不决,杨宸心头的急切便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夏竹院中的竹影在月色下摇曳,风声梢动当中杨宸便是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寝殿正中青晓也不曾察觉,将李平安和一众奴婢屏退独自一人走进的杨宸远远便看到了青晓埋头在案牍当中聚精会神的模样。
捉弄的心思陡然而生,蹑手蹑脚像个梁上君子一般悄悄走到了隔绝内殿与寝殿的屏风之后,故意发出来一些古怪的声音,隐隐看着青晓抬起头又疑心唤道:“小桃?”无人应答又重新埋头提笔的模样,杨宸又是如此反复数次,直到青晓怒着说道:
“小桃,你若再是如此戏弄我,这个月的月钱可就没有了!”
“哟,侧妃娘娘如今管账了好生威风啊?”
面对踏步走出的杨宸,青晓急着起身走了过来行礼:“臣妾参见殿下,殿下怎么来了也不让李管事先说一声”
“殿下用膳了么?”
“在春熙院用过了”杨宸拉住了想要去沏茶青晓,坐到了案前看着青晓手中正在做的事,皆是今年开春之后王府在城外的庄子交纳上来的田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