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稍许,在一阵闷雷过后,春雨渐渐大了起来,不断有水花才是溅落在地,些许还沾到到杨宸的鞋上,斜风当中也渐渐有雨滴打落在杨宸的锦衣玉带上。
李平安没有劝杨宸早些回到王府和两位娘娘一道用膳,而是向唐自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退去,离开之际还和去疾相互行了一礼。
等到唐自走远,而脚下的桥也渐渐因为雨势渐大而行人寥寥,李平安才将自己的伞挡在了杨宸对向大雨的那一面,打量了几眼确认这伞最多只能挡住这些雨滴过后,才急着说道:“殿下,子云先生这几日就该来了,王府可要派人去迎一迎?义父说子云先生是天下名士,让奴婢劝劝殿下,莫要因为一时的不欢而散,将这位名士拒之千里之外,殿下禁足,那子云先生可是在顺南堡待了这一个多月,殿下的纳妃之礼结束,王府再无所表示,怕是子云先生再如何向为殿下效力,他座下的那些弟子却不愿了”
“走就走吧,反正本王也没求着他们跟着来,今日会走的人,若是日后我楚藩陷于危难,只怕也难有所用,本王用不着那么多人,用多了,怕是皇兄都不会放心,是王妃想要将书院建成,不然本王也不会亲自去青城山请杨子云,一会儿回到王府,你去准备马车,王府太闷了,带王妃出城去顺南堡逛逛”
此刻的杨宸心中已经有自己的韬晦,不会因为杨子云座下的弟子是何等的青年才俊就出面挽留,毕竟王府有兵无妨,但若是招募名士才俊而于一藩,总会惹出一些闲言碎语来。若非书院是宇文雪的心血,想必杨宸也的确会如自己所言那般不走青城山脚下亲请杨子云。
“诺”
“赵祁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赵大人正每日在自己院子里研读三部的山川地势呢,亲自跑了几趟巡守衙门和军前衙门,要了一些山川地势的图,只怕殿下现在考考赵大人东羌城外有多少户人家赵大人都能如数家珍”
“如此才好,今年怕是一个多事之秋,知己知彼,没什么不好”
说完这话,杨宸方才移步离开了站了一整个清晨的吉祥桥,不骑马,不坐轿,自己打着伞,遇上沿街的乞儿和那些要饭的手脚残废之人便亲自赐些铜钱银两,定南卫里除了李平安和去疾之外无人知道杨宸坐过这些事,虽然他们也不知如此做能有何意义。
回到王府的杨宸按着昨日之约亲自设宴为来阳明城参礼的几位部将践行之后,又亲自将完颜术送出了王府,在完颜术冒雨去丽关赴任之际,做了九年弟弟又做了快十年兄长的杨宸只是不断的拍打着完颜术的肩膀:“胖子,去丽关了别老是找人家寺院的麻烦,本王知道你看不过那帮子秃驴用人皮点灯,日日念经不做正事,可是藏民信这个,你就别去招惹人家,惹出了祸我可不保你”
完颜术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粗鄙模样,大言不惭的说道:“知道了,殿下!当初在长安城殿下就藩都没这么啰嗦,怎么今日还担心起我闯祸来了?”
等到翻身上马,回头望着杨宸之际又颇有些暖心的说道:“末将不知道谁惹到殿下了,让殿下这些时日如此不痛快,连笑都没怎么笑,可是殿下记着,就算是天塌下来,我完颜术比殿下壮实,就是压死咱也不会让他伤着殿下分毫。殿下要多笑笑,两位娘娘都是天姿国色,还有几万虎狼之师在手,每日喝不尽的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啥子好愁的?这雨大了些,就别送末将了,殿下保重”
“滚”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大宁朝的三位边将在隐隐闷雷里来去匆匆,此番阳明城之行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感触,这次禁足伤到了楚王殿下的心,让这位喜欢玩笑的少年藩王不见了昔日那般轻松自在。
一切无事的午后,杨宸和宇文雪坐进了前头的马车里,赵祁则是坐进了杨宸那架鎏金宝盖的香车之后颇为朴素的车,对于从被窝里被去疾吵醒就接着带到了马车里这件事,赵祁有些不快,可是万般不快在掀开车帘的一刹那荡然无存。
冒着雨跑到了杨宸的马车旁边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本王听说赵大人嫌弃王府没有丝竹之乐,又无宴饮之乐,今日给赵大人找点乐子,有何不好?”
“这是殿下的乐子吧?如此捉弄微臣当真有趣?微臣不去顺南堡了!”
听到赵祁的如此狂言,没好气的杨宸亲自掀开了车帘问道:“当真?”
“君子一言,如何不真?”
“嘿,堂堂王府掌书记事,大宁朝的朝廷命官,去了花楼听曲,还是君子了?”
“殿下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微臣何时去过青楼?”
“人家姑娘如花似玉,又是卖艺不卖身,微臣听个曲,有何不可?再说了,微臣不过又没挂着王府腰牌招摇过市,堕了王府的威严,殿下何必如此捉弄微臣呢?”
“我的赵大人,本王想着你挺聪明的,堂堂阳明城里弹琴最好的姑娘,赵大人真以为就每夜十两银子能听一宿的曲啊?阳明城里那么纨绔子弟,人人趋之若鹜,偏偏就对你一个穷书生避之不及,拱手将美人送到你赵大人的屋子里抚琴,赵大人不曾想过缘故?”
杨宸本以为赵祁会如梦初醒,谁料赵祁却是一言不发,接着说道:“那微臣却之不恭了,不过殿下要相信微臣,只是听了曲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一心想早些出发的杨宸不耐烦的点着头:“知道,这姑娘是渝州来的,都查清楚了,怕赵大人日后辱没了我王府的名声,就买来给赵大人抚琴解闷,其他的本王一概不知,那顺南堡还去么?”
“为何不去?”
赵祁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等杨宸将帘子掀下,坐回主位上看着宇文雪与小婵齐齐盯着自己的时候,指着自己问道:“怎么看着本王做甚?本王脸上有银子啊?”
“娘娘说,殿下不读书,被赵大人耍了”
“本王七岁通四书五经,十二岁阅尽历代史册,十七岁治学五年,读书千卷,本王没读书,笑话”
宇文雪仍是不开口,让小婵说道:“那殿下为何会不知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的典故?”一语点醒了杨宸,后知后觉的杨宸才转过头对宇文雪说道:“就是和赵祁说笑罢了,如何还能当真?”
“臣妾觉着殿下不仅没读书,连曲子都听少了”
“为何?”
“娘娘说殿下该多听几遍《十面埋伏》,才能辨音的雅俗好坏”
或许是真的没猜透这一句“阳明城中弹得最好的姑娘”在宇文雪这里的心弦,又或许是另一个‘安知我不知鱼之乐’的典故,阳明城的雷雨声中,杨宸又一次离开了自己的王府。
后面的车上,赵祁和一个叫作章儿的女子面面相觑,明明是度过了数个长夜的两人在此刻却像是陌路一般,名唤章儿的女子的确不知为何这个仪表堂堂,满是书生气的男子对自己的身子丝毫没有垂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