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不敢!”安彬也没有想到宇文雪会这么说,埋头下去,可宇文雪似乎并不罢休。直接说道:“将军若觉着是死罪,身上又不是没有佩剑,何必要殿下说话,何必等三法司和兵部会审,将军若愧对殿下,自己去领一百军杖就是,又何必这般委屈,便是殿下罚了将军,将军也不会心服口服,外面反倒会说殿下上下失和,治军无道”
“娘娘”去疾第一个没忍住说了话,向宇文雪求情道:“安统领也是因为王府受辱,忍不了这一口气方才这样,一百军棍太多了些吧,就是要打一百,我愿替将军领五十军棍”
“你的罪在后面,既为殿下亲卫,今日殿下离府时,你在何处?擅离职守,置殿下于险地,五十军棍,不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宇文雪训斥众人,周怀本也想说一句,可是被宇文雪瞪了一眼,也就消了这个念头,直到此时杨宸才亲自出面。
寝殿的门骤然打开,杨宸穿上了昨日那身蟒袍,缓步走了出来,众人还来不及行礼,他已经走到了安彬的跟前。
“军棍就不必了,本王知道,王妃是在说本王今日若是罚你,反倒要为三军将士所不齿了”
接着亲自扶起了安彬:“本王让你跪着,只是希望你记住,景清这种家犬,不值得你去为了一时意气以命换命,你也不该瞒着本王就派人去锦衣卫衙门里将罗义等人带出来。王府的脸面就是本王的脸面,受辱了,是本王的事,要寻回来,也是本王的事,你如此轻妄行事,置自己于险地,那日后本王在沙场上又陷于阵中,还能指望谁不顾生死来替本王解围?”
杨宸亲自扶起了安彬,几声劝慰:“奖功罚过,此番平藏之战,你的功劳大了些,今日的罪抵不过,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此刻的宇文雪也收起了刚刚那番声色厉苒,悄声对安彬说道:“今日若不是何姑娘来替你求情,本妃才不会来这里”
跪在地上的安彬回头看了一眼被侍卫拦在院外被这些人心计较吓出了眼泪的何白芍,默然一笑,扭头就对杨宸和宇文雪说道:
“末将想求娶何姑娘,何姑娘双亲不在,殿下和娘娘即为尊长,还请殿下和娘娘为我们赐婚!”
说罢,又将头埋在了石阶上面,杨宸望了一眼何白芍:“何姑娘,你也听见了,这人有些不要脸,刚刚还请本王治罪,现在就想娶姑娘,你说本王是应还是不应?”
在这些没有人能瞧见的角落里,杨宸拉着宇文雪的手被轻轻掐了一下,为的是堂堂一等字亲王竟然会说这种粗鄙之言。
“民女全凭殿下和娘娘做主”在楚王府里没名没分待了大半年的何白芍,说罢也跪了下去,即便有宇文雪撑腰,那些背后关于两人同居一院是否同床共枕过的沸沸流言她也不时听到过。可她没有怪罪过安彬,她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有很多的秘密,也有很多的不得已,她愿意等。
听到答案,杨宸也就笑着说道:“那本王和王妃就成人之美了,这样吧,等洪海和萧将军领军回来了,你俩就在王府把事给办了,热闹热闹”
“末将谢过殿下,谢过娘娘”
“民女谢过殿下,谢过娘娘”
“本王今日还有事和王妃商议,你们就各自散去吧,今日把骠骑营带回岩青堡,也顺便带何姑娘出城去逛逛”
“诺!”
一切尘埃落定,去疾的板子要不要打也成了一个问题,杨宸免了安彬的罪,还替他许了一门婚事,可王妃已经说了要打他军棍,又不可能不做。
等杨宸看着去疾委屈巴巴的走出听云轩时把他喊了过来:“人家是郎情妾意,你跟着去干嘛?”
“殿下刚刚以身犯险我身为亲卫却不在左右,该罚,我领军棍去”
“这事就先牵着,本王等你戴罪立功,打了五十军棍该躺半个月了,本王如今禁足王府,有的事你得替本王去做”
去疾指着自己说道:“洪将军说过,殿下这话是说留着我的屁股有用,等事办完,板子就要补上”
杨宸的鄙夷被宇文雪一览无余:“等洪海回来,本王也要打他板子,好好的一个孩子,给他教成了这么一个敢胡乱揣测上意油嘴滑舌的人了”
“殿下要我去做什么?”
“按规矩,景清应该会去拜访徐师傅,徐师傅的府上除了白姑娘没什么人伺候,等李平安回来,你去找找他从王府里挑几个能做事的人去徐府,巡守衙门是定南卫的脸面,总不能让二品的皇差在定南卫连一口官饭都没吃上”
“诺”
“快去,再到账房领一千两银子给徐府管家送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不许告诉徐大人,否则本王必要罚他。就让徐府,替本王宴请景清吧”
去疾办事向来利落,领命之后也就转身而去,等到王府里只剩下如今的夫妻两人,宇文雪也就不必再遮掩:“臣妾听说殿下昨夜才和徐先生吵了一个架,怎么今日就想着派人去徐府里啊?”
“本王这是为了定南卫的脸面,总不能让那帮锦衣卫回了长安城嚼本王的舌根子说堂堂的巡守大人是这么一个境遇,那些言官不得说本王竟然欺辱封地主官,堂堂二品巡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本王和徐先生还有师生之情”
宇文雪颇为自然的将手揽过杨宸,疑惑着问道:“徐先生在长安时就是这般深居简出,怎么就成了受难?”
“朝廷那帮人眼里,入为气场,出为排场,这才是官场,徐先生这么做事,朝廷里不会说他半分好,只会说他借此博名,你想啊,要是一个二品的封疆大吏这么深居简出,那些官阶远在他之下的却整日在长安城里流连忘返,穿锦绣华服,食珍馐美饕,住豪门奢府的人情何以堪,他们定会说,得‘天下就你徐知余’一个人是好官,一个人爱民如子,一个人是守了朝廷纲纪,我们都是衣冠禽兽”
“哈哈哈哈,臣妾觉着殿下这话听着怎么合适?”
“衣冠禽兽啊?”
“本王是在说朝廷里那帮吃着皇粮却在害我大宁朝的蛀虫好不好?”
宇文雪没有理会,只是揽着杨宸一道走进听云轩,还指着身上那件蟒袍说:“禽兽都绣在身上了,殿下敢说自己不是?”
“本王再等你猖狂几个时辰”
“为什么?”
“因为过几个时辰天就黑了,让你看看衣冠禽兽是什么?”
说着闺房之话的两人或许不曾注意今日,在冥冥当中,一切尘埃落定时,杨宸略显失意的今日,上天不自觉的馈赠了一份礼物给楚藩。
也就是从大宁朝永文七年的旦月十六日开始,这天底下可以望见紫色龙气的寥寥数人都注意到,在大宁朝南疆的那处王府,竟然和东宫的皇孙一样分走了长乐宫里暮气沉沉的九五之尊所散失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