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卫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让杨家的人天各一方,彼此直接隔了数千里难有音信,定南卫外面的世界也很小,小到让即便隔了几千里也会想到在这里有个叫杨宸的人,如今受了委屈。
不是第一次被禁足的杨宸对此事并无太多看法,即便他看不惯这个规矩大过天,迫使人们都不得不循规蹈矩,去选择无过便是功的明哲保身,可做不得主他的又不得不受制于此。尽管这么做会遭人忌惮,可当下一次为大宁开疆拓土的机会到来,杨宸也一定不会犹豫。
因为面北望着草原来去如风的北奴骑军快二百年的杨家人血液里,已经不仅仅只存在中州人的中庸这一种血液,还有进取,开拓,战马向前,也就不会回首的固执。
景清在楚王府里吃了闭门羹,杨宸丝毫没有让这位朝廷钦差住进王府里趁此拉拢的打算,甚至离开时,毫不留情的将嘲讽二字留给了他,笑他此等关节被打发离京竟然还想着作威作福。景清不得不住进阳明城的锦衣卫衙门里,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已经人困马乏,可显然有人不想给他的安宁。
“大人!”
“吵吵吵,是大宁朝的天翻了还是地踏了?”
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说话的景清面露不愠,匆匆跑来回话的锦衣卫不得不先认罪:“小的错了,可是外面出事儿了,事出紧急,小的也敢瞒着大人啊”
“嗯?”
景清翻起了身子,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也就抬头看着景清:“楚王殿下的亲卫骠骑营今晨一早就入了阳明城,在王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直接把锦衣卫衙门给围了起来,说要大人给个说法”
“反了他了!没说咱们是奉旨办差?”
“说了,可是安彬说没瞧着圣旨,否则凯旋而归反倒成了罪人,军心思变,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敢担着,只有一死以谢朝廷”
若是寻常还好,可是今日听到是安彬要找他景清的岔子,顿时就起了怒意,披上外衣,提了一把刀就往外面走去,在大部分锦衣卫都被打发去了王府禁足楚王之后,锦衣卫衙门里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而安彬昨夜接到林海的消息,就将重新补齐成了三千人的骠骑营带来。
一边疾步走着,一边还叱骂道:“狗娘养的,还敢用骠骑营这个名字,他楚藩莫非真要反了不成!”提着绣春刀的景清很快走出了锦衣卫衙门的大门,可是眼前的景象有些可笑,一圈锦衣卫死守在这门前,而对面是站满巷子的骠骑营。
“景大人来了,请你家将军出来回话!”
“回大人,骠骑营参将是楚王殿下,现在出不来!”
这个回答差点让林海笑了出来,一把将绣春刀举了起来:“让安彬来给本大人回话!怎么,离开锦衣卫才多久,记不得一日为锦衣卫,只要提督有命,不从即死的规矩了么?”
对面的骠骑营没有再说话,只是堵在这里,立马提剑,强弓劲弩也是纷纷对准这处衙门,景清一挥手将身边的人扇了一巴掌:“你让我出来,安彬人呢!其余几处门也是这么堵死的?”
回话的锦衣卫又点了点头:“属下去看了,全部堵死的”
“娘的,老子奉旨来禁足,倒被他给禁足了,随本将出去,本将就不信,真敢反了天!”
景清刚刚走下石阶,骠骑营的骑卒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反其道而行往锦衣卫衙门里进去,“站住!你们要做什么?”
“回大人,昨夜接到林海将军的将令,锦衣卫在城中有异动,似要谋反,让我等入城平乱!”说罢,直接冲过了锦衣卫的下马闯进锦衣卫衙门里,怒不可遏的景清此时还在想到这安彬是故意在害自己,一旦动手,那擅杀藩王亲卫罪同谋反,也就和楚藩彻底结下这个不死不休的梁子,可是骠骑营咬死了是奉昨夜林海的军令入城平乱,总不该白跑一趟,入锦衣卫衙门,查的是定南卫的衙门又不是京城里的锦衣卫衙门。
只要安彬不露面,没听到圣诏诏谕,一切都算不得能被人挑出错处来。安彬也一样在赌景清没有这份鱼死网破的打算,毕竟此时杨宸已经奉谕交出了兵权,被禁足在王府,外面是何等的情形无从知晓,反倒借此来打景清一个措手不及,给楚藩争这一口气来安稳军心。
怒气冲冲走去王府的景清此刻恨不得将安彬碎尸万段,当初知道这小子入锦衣卫就没有什么好事,短短一年多就做成了九门章之一,要不是当初是陈和执意如此,他景清又怎会对安彬多有忍让。
可楚王府门前的锦衣卫处境更为不佳,前几日杨宸在岩青堡时便说,此番景清南下没有让长安城锦衣卫衙门为之一空,多用的是益州,渝州和湘州的锦衣卫,只是不知何时会来,如今又到了何处。那安彬又何必害怕这群没有主子的锦衣卫,王府侍卫们极有默契的将府门关上,只留看守门房的锦衣卫站在外面直直对着怒目圆睁又是数倍于己的骠骑营骑卒,也不说话,就那么骄横的立在马上,任你如何。
“我告诉你们!我们是奉旨办事,你们再是如此纠缠,怪罪到楚王殿下头上,天子一怒,你们当得起。也不妨问问楚王殿下当得起否!”
看守在王府正门的锦衣卫百户声嘶力竭,但正门前离他十步远的骠骑营不为所动,没有回答。此时,王府高处的阁楼上面,安彬和去疾站在那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周怀领着王府侍卫则是在府门里面忍俊不禁。
“统领,这么做不是抗旨吧?万一怪到殿下头上?”
“你听到了旨意,可我没听到,骠骑营也没听到,何来抗旨一说”安彬交叉着手,做好了今日让景清出尽洋相的准备,去疾却仍然显得有些不放心:
“这景清跋扈,若是忍不住这口气打起来怎么办?”
“他要是敢,那就做了他,反正军心思变,殿下已经奉谕禁足王府不出,外面的事怪罪不到殿下,无非就是让林海和我,拿一个来给他景清偿命”
“啊?”
“可我赌景清不敢,景清如今敢如此跋扈,无非是占着奉旨这一条,但那是给殿下的旨意,殿下照做了,骠骑营不知底细,只知道是锦衣卫将王府围住,一时间判错了而已”
“可是他都说了是奉旨办事”
“他说了,可咱们就得听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