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宸和宇文雪在矗在那儿哭得不能自已,作为这偌大王府里现下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韩芳还是稍稍收敛了情绪,走过来劝道:
“殿下,穆太医说了,娘娘如今身子还虚,受不得风,先进殿吧。”
宇文雪也拍拍杨宸的后背:“我饿了,进去好不好”
趴在宇文雪身上的杨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时看到了宇文雪红彤彤的眼睛,心里是一阵苦涩,细声说道:“对不起,我回来了晚了”
“是雪儿对不起殿下,没能为殿下留住骨肉”
杨宸摇了摇头,一脸戚容的叹气道:“不许胡说,先进去吧”
随即牵起了宇文雪手走进了寝殿,此时的小婵还趴在宇文雪床榻的一角,这么趴着本来是为了宇文雪有何吩咐时可以及时醒来,可折腾了这么几天已是累到了极点,不曾为这动静所打扰。
直到整座寝殿因为杨宸的到来又点起了烛火,整个寝殿的敞亮和来回走动的声音方才让小婵醒来,迷迷糊糊的起身以后走到正殿正巧看到了杨宸走来,还以为是幻象,尤其是看到宇文雪只搭了一件披风靠在杨宸身边时。
惊着问道:“殿,殿下?”
“小婵,去为殿下盛一碗羹汤来暖暖身子”
“好,娘娘”
等杨宸和宇文雪坐定,宇文雪的手都被杨宸粗糙的双手所抱着,生怕冷了一些,神情依旧是悲伤的,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不为宇文雪所见过。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为何不早派人跟我说?”
“臣妾怕殿下着急,臣妾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宇文雪的请罪杨宸哪里能受,着急着说了一句:“你是大宁的楚王妃不假,可你也是本王的妻子,日后断不许再如此行事”
“好”
“去疾被本王打发去了锦衣卫衙门,明日要提审那六皇叔打发来的探子,安彬和一千骑军被本王扔在了后头。”
“是韩管事同殿下说的?”
微微点头时,韩芳已经让人从厨房为杨宸带来了前菜,宇文雪一身白衣和杨宸的黑甲颇为相配。杨宸的回来,也可以让她少些提心吊胆的惴惴不安,本想亲自为杨宸倒一杯茶,又被拉了过来坐到身边。
一来赶回来早就是人困马乏,可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杨宸草草吃了几口以后就命人去听云轩为自己挑一身干净的衣裳来,今夜要留在春熙院沐浴就寝。
宇文雪为此事弄得有些惊讶,匆忙解释道:“殿下,臣妾今夜还不能侍寝”
杨宸只是扭头看着身后的宇文雪一脸愁容,想着宽慰一番,于是用手轻轻从她的鼻尖划过之后说道道:“本王怕你想说话,没有人听”
望着杨宸离开寝殿去沐浴的背影,宇文雪从大婚以后第一次在她的七哥身上感受到了一分别样的感受,这一夜的春熙院寝殿,烛火一直过了深夜都不曾拨灭。
深夜时,说了许多话以后的两人相拥睡去,这是从小产之后,宇文雪第一次没有带着眼泪入眠。而直到手臂发酸,杨宸都未曾将手抽离出来,两眼望着床顶的金纱鸳鸯帐,久久未能睡着,第一次的父王的机会就这么来去匆匆,黑夜里,看到睡得正香甜的宇文雪,闻着久违浅浅的香气,浅浅的吻上一口,再抱紧了一些。
无论此时心头如何唾骂自己混账,对此事毫无察觉都已经无济于事,身为夫君,他不得不面对一件颇为难堪的现实,从大婚离开长安之后,对自己的枕边人似乎的确少了许多关怀。
而眼下,回到阳明城里的他又不得不去面对境遇的变化,瘟病的横行,新军的操练,以及朝廷的变故,虽然恒公公说了这羌部封王之事在朝中险些流产。可也不至于让自己堂堂一位大宁的亲王亲自去为其宣诏,圣心难测之余,和珅就在自己离开时被匆匆北调入京,而徐先生不过做了短短一年的海州刺史便一跃成了定南巡守,大宁的实权封疆大吏。
这些事让杨宸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离开与和珅的北上徐先生的升任都有了关联,可缘由为何,他竟然一点都不曾参透。
虽是圣心难测,可到底也是自己的父皇,身为人臣未能替自己父皇分忧,身为人子又不能御驾前尽份孝心。今夜的杨宸看待自己,可再没有半分从前的自信。
从锦衣卫衙门里回到王府,拿着楚支剑的去疾没有再进后院里去找杨宸复命,牵马回棚之后带着满腹的饥肠辘辘往自己小院里走去。
迎着头顶的几分月光还有秋夜里独有的浅浅寒意,哆嗦了一下在王府当中南边小巷子里穿梭着,因为楚王殿下赏识一飞冲天的他此刻没有和那几位侍卫里的老大哥一样,回来了就去喝什么花酒,只想早些回去,让娘亲热碗面吃下了好好睡去。
“去疾?”
随着那熟悉的声音抬头朝前面看去,是小桃穿着王府一等婢女的白衣在那儿立着,月色下,更显可亲。对于她越来越少喊自己一声:“傻子”,语气也越来越少些跋扈和无理取闹的事,去疾其实颇有些害怕。
因为前些日子他才刚刚问过自己的娘亲:“为何有的女子初遇时飞扬跋扈,后面就越发温顺起来了”
去疾的娘亲当时只是笑着自己如今出息的儿子,带着咳嗽声开解道:“那是因为开始的时候,她不怕你,后面怕你了”
“为什么要怕我?”
“嗯,因为我儿子如今跟在殿下身边活得有个人样了?”
“不会的,女官姐姐在殿下那里更重要,她不会因为这个怕我的”
“那就是她害怕你可能不要她了,傻儿子,这是人家姑娘在乎你啊”
那时的去疾娘亲甚至都没有问自己儿子这个女子是谁就已经了然于心,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傻事,就自己儿子还在这里扭扭捏捏的装糊涂。
月光将去疾从和自己娘亲的对话中拉到了今夜的小院门前,走到小桃对面舒展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殿下回来了,我就来此寻你,瞧你不在,想来你定然又是替殿下去做什么事了,就在这里多等了一会”
“我娘亲在,怎么不进去等?”
去疾说罢,正要推门而入时只听到小桃低头说道:“前几日说是你们宁关那边遭了瘟,婶婶说放心不下伯伯,就非要回去,向娘娘辞行,娘娘不应,她便自己离了王府,后来说是娘娘又派人送婶婶回去了”
“这不是胡闹么?我和殿下从边关回来,那些遭了瘟病的村子好多都死绝了,这,这!”
“你别着急好不好?娘娘派人送婶婶回去的”
“那是我娘亲,我怎么能不着急!你没看到,阳明城外面很惨的,都死了,许多庄子人都见不到一个,我娘本就有咳病,这么折腾着回去,唉”
去疾的激动显然未能被小桃所解,看到小桃这么低着头就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他还多问了一句:“夜里凉,早些回去吧,跟殿下跑了这么一路,我也累了”
当小桃听完,不过是哦了一声后转身向背跑去时,自然也不曾让去疾这个混不吝的傻子看到自己的眼泪。一直到小桃走远,去疾方才注意到门前有一个小木盒子。
好奇打开之后,发觉是几个精致的月饼,饥肠辘辘的他放进嘴里囫囵吞枣时似乎才明白月色下那人在这里等着自己,是所为何事。
撞开门,躺在自己床上独享月饼的去疾看着过几日就会圆满的月亮,愈发不解,到底是谁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