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义相互辞别,依着杨宸的急性子,自然是从王府门前翻身上马直奔阳山萧纲那里,这父子两人,在杨宸眼中是可以重用之人,没有太多旧楚王一党的忌讳。
短暂的将先前应下成军的兴奋抑制下去,有自己的三位皇兄在前,杨宸如今能做的唯有整军秣马,以备不虞之时。
虽说慈不掌兵,可若能用封王暂时将三夷麻痹住,用个二桃杀三士的法子让其自相残杀大宁渔翁得利又有何不可,即使杨宸一直如此在自己心头宽慰自己,可到底还是逃不过少年人急功近利的毛病,希望早日能打些漂亮仗来,让天下人不要以为他楚藩只是个会拿大宁王印封爵去笼络人的花架子。
等杨宸带着去疾和不过十余骑又一次到阳山之上的萧家别院之时,萧家只有家仆在此,说是萧纲父子今日上山打猎去了,诸位夫人也早就下山回到府上,不曾在此多住。
山间凉爽却是寂寞,到底是比不过阳明城里热闹让那些妇人更为向往,待杨宸坐定等萧家仆人去通报萧纲时,杨宸偶然问起这父子两人每日在山中究竟在做些何事。
“老爷每日不过是让少爷读读兵书,或饮茶,或打猎,或彻夜长谈而已”
“萧玄真能就如此乖乖的受着?”
“为何不能受着?少爷知道老爷是在传授自己一身的本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好,父子俩还能一起打猎”
“殿下在长安不曾打过猎?”
“打过,和皇祖父,和皇叔,还有皇兄”
对萧家这个“奴婢”的不讲规矩,杨宸并未怪罪太多,反倒是窃喜自己还没有那般凶神恶煞,为人所惊惧。
对寻常的父子之情,杨宸是有些好奇的,因为姓的是长乐宫这个杨字,这些人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有些奢侈。父子之情,母子之爱,兄弟之亲,哪一件是能在那宫里真正相信背靠的事?
杨宸没有答案,如今他的眼中,非要去信疏离自己四五年,让自己在宫里如履薄冰的父皇是对自己藏有偏爱,先无比宠溺再是严加管教全无常情的母后是对自己有心算计,杨宸做不到。
如今的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皇兄于自己是有兄弟的真情所在,可杨宸又不敢保证,若是有朝一日东宫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对自己。
杨宸相信年少时兄弟俩嬉戏玩闹,共食同寝的日子,却不敢相信龙袍和蟒袍之外,若是知晓并非一母同胞之后还能那般亲密无间,到时候是如猜忌的辽王,还是疏离的秦王,抑或是规规矩矩的吴王,杨宸也不敢明言。
“殿下,长安城不好么?为何得要到定南卫这穷山恶水中来?”
“长安虽好,可并非能长留之地啊,百姓家的儿郎要守在百官,天子的儿郎又怎能躲在那长安城的纸醉金迷里流连忘返,难以自拔”
隐隐听得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这“奴婢”也就神色张皇的自己退去,弄得杨宸颇有不解。
只听刚刚跨入府门的萧纲还不曾向杨宸行礼问安,只是对那妮子喊道:“灵儿!”这妮子倒也不跑了,似乎是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爹,灵儿知错了”
这可把杨宸给看花了眼,萧纲何时有过如此妙龄的女儿,隔着萧纲,杨宸望见像是刚刚系好了缰绳的萧玄也是一脸幸灾乐祸。
“萧纲参见殿下”
“萧玄参见殿下”
“萧灵参见殿下”
杨宸将萧纲扶起以后,缓缓问道:“萧将军不必多礼,这是?”
“这是末将的女儿,自小在荆州家中父母身边养大,无人管教,性子野了些,若是失了规矩,万望殿下看在小女年少无知,饶她一回”
在杨宸面前恭恭敬敬,一到了萧灵旁边可就是声色厉苒:“灵儿,还不请罪!”
“臣女萧灵知罪,还请殿下恕罪!”
“将门虎女,何罪之有,笑姑娘且退下吧,本王同你父兄有要事相商”
“诺,臣女告退”
这年方二八的女子,连荆州城都才去过数次,自小便被萧纲狠心扔在了家乡老母膝下,无人教养,时至今日,才是第一次瞧见这天底下竟有杨宸这般兼有父兄英武,又有世所罕见的贵气风流之人。
“殿下今日亲自登门寒庐,不知有何事啊?”
“萧将军,父皇已经下诏,许本王再建两营,本王欲请萧将军下山,为本王锻造新军,整顿兵马,日后报效朝廷,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杨宸虽是匆匆而来,可到底也能从神色里看出求贤若渴,萧纲只是微微抚其前须问道:“不知殿下是打算如何建成新军?”
“定南百姓对边军之众早已苦不堪言,本王不忍,想来便是从阳明城大营,海州大营,云州大营各选精壮之士,再成两营,不募新军”
萧纲大抵猜到了杨宸是怜惜百姓之苦方有如此打算,可有的丑话他不得不说在前头:“殿下怜悯百姓之苦,是我定南之福,只不过,其一,云州,海州大营里,老弱之卒不少,若是殿下尽数选了精壮,日后云州与海州之军太弱,可不好;其二,殿下选朝廷之军为藩府卫军,一来一去间,定南朝廷之边军势弱,藩府卫军势强,朝中若有非议,如何?其三,兵部那头造册,自皇城而至阳明城,每岁边饷少则经三手,多则四五手,殿下如此行事,这些人捞不到银子,将帐算到殿下头上,该如何?”
“本王还怕这些混账不成?这些自有本王一并受之便是,萧将军切勿为本王所忧,本王自有法子应对。百官哭总好过百姓苦,定南百姓之苦远在本王知晓之上,再因本王一家之私而累及百姓,着实不忍。”
“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但说无妨”
“殿下与娘娘大婚,朝局如此,已是与江南清流势若水火,若执意如此,并非明哲保身之举,恐还累及公府,殿下可真想清楚了利害?”
萧纲自然是不知左崇这江南清流之人昨日已经将杨宸给惹到了,如今这话更是让杨宸气不打一处来。
“若人人皆想着明哲保身,那边军和百姓便活该受苦不成,不过两州四关之地,十多万大军在此,未出关得寸土,岂不可笑。本王之要我定南边军尽皆精壮锐卒,可威服三夷,使其不敢望北便是,其他的妄议滔天又如何?萧将军,本王虽还年少,可也有报国的拳拳之心,待他日北地边患既平,虎狼骑军自会归于朝廷,拥军藩王尽数移藩而走,坐享太平,本王不愿来日的史册上只写了本王如何徒享太平,本王要为国荡寇,要为南疆百姓谋个太平!”
杨宸的慷慨之言让坐在一侧的插不上话的萧玄颇有些动容,同样是少年之人,自有那么一股子不惜命的热血在那里。
“殿下既已想好,那臣遵命便是,只是臣已卸甲”
“萧将军!本王今夜便上个折子,请父皇将让萧将军做本王的参将如何,且随本王下山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