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杨宸回了王府,罗义倒是不敢耽误,拖着那重伤之身往王府而来。还坐了平生第一次坐了轿子。
另外也不经暗自心里窃喜了一番,离城那日去疾莫名的来提醒一番彻查弘福寺之事,他一刻不敢耽误,将那灵山弘福寺不法之事查了个底朝天。
平日只知道这和尚贪财,借着朝廷钦点的定南卫第一之名敛财无数,就是和珅这等巡守都对其不法之事得过且过,还没少供些香火钱。可细查之下,除了敛财,还有侵占良田,阳明城外除了楚王府,这弘福寺竟然是最大的地主,为此又背了几桩人命官司。
最让罗义意外之事,堂堂弘福寺主持入室弟子,竟然有那龙阳之好,与寺中妖艳小僧在那经阁行了丑事被人探到,又下了杀手。就拿弘福寺内,东院别屋之处,又是淫僧奸淫女香客的所在,还美其名曰传道布法。
恶贯满盈,丑事一堆,人证物证俱在那锦衣卫内,只要杨宸有命,他罗义就能让这帮无耻妖僧去锦衣卫大牢里好好讲讲吾佛慈悲。
此时,杨宸正在那听云轩内沐浴更衣,安彬回府知晓了缘由后也坐在那院中候着,他同样疑惑,哪敢让王爷站在临川山庄的小屋内听其数落的女子,怎么到了王府反到被恶奴骑到了头上。
杨宸刚刚换了身便衣,便听到通报,说罗义和安彬在那前院大堂候着他,便没去冬名院陪着青晓,而是去了前院。
“臣,定南锦衣卫指挥使罗义,参见殿下”
“起身吧,旧伤未愈,不必多礼了”
主臣三人皆坐,安彬便先有奏事:
“禀殿下,洪统领新募了一些军中骑卒,请殿下去检阅,要末将来通禀一声,此外,殿下北上所需卫军,粮草,器械都需一日准备”
安彬到底是杨宸的心腹,揣摩起心事来也是正中下怀。
青晓都如此了,杨宸定然是想着多待一两日,可如此一来巡边半途而返是为了早日回返长安之事可就站不住了脚了。故而给个梯子,让杨宸坦然的走下便是。
“你且费心些,返京之事,定要万无一失”
杨宸说罢,举起了眼前之茶,慢饮起来。
罗义见状,躬身请命:
“殿下,巡边冬猎之前吩咐的事,臣已查清,弘福寺确有侵占良田,残害百姓桩桩不法之事,还有弘福寺诸僧多有聚众淫乱之事,人证物证俱已查清,如何行事,还请殿下定夺”
这锦衣卫办事,杨宸自然是信得过,就算没有,该有的证据自然会跑出来。何况杨宸眼中,天下佛僧大多是伪僧,假布佛法,实乃祸国殃民之人。
此时,巡守衙门的和珅听闻杨宸进城回府大怒杖杀十数人便寻思着来先不来请安,可听闻罗义也去了王府,就匆忙赶来,生怕这几个少年人一怒之下把那灵山掀个底朝天。
这才匆忙找了过来,也就是在和珅出府的同一时间,军前衙门的萧纲收到了宁关简雄的急报,也旋即勒马而来。
等着杨宸的答案的罗义未能从预期里那般听到想要听到诸如:收押弘福寺诸僧,没收田产,取了僧碟,充入奴籍之语。
那弘福寺内与赵祁对弈输的五十两,给杨宸买了个教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他来定南卫所行之事,一为百万生民之计,二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绝非那皇帝口中“何堪大用”之人。
既然要返京,庙堂里的波诡云谲自然是要提防,若在定南卫杀了太多人,可不好,真抄没了弘福寺的庙产,再去长安找六部阁老要银子又更是难上加难。
杨宸绝非那只知道打杀的血性少年,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阴谋的血,同一张脸,却是千人千面。否则,如何能到如今。
“此事,待本王赴京归来再议,且把罪证再坐实些,要过年了,杀人不吉利”
杨宸面色没有愤怒,心中盘算之后,是沉稳和平静。
“殿下,和大人与萧老将军求见”一宦人匆匆跑来禀报。
杨宸也有些愣了,今日这王府是怎么了,将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二人都吹来了。贵为楚王,心腹不过寥寥,还需时日经营,这和珅是纳兰瑜口中的能臣,却是定南卫各处衙门里最奸诈之人。
每逢杨宸回城归府,总是要来请安,全然没那番在巡守衙门里的巡守大人的气派。就任三年,朝中考核均是一等,巡守衙门也是越来越破。
常有言:“衙门破了,百姓家便牢了;本官瘦了,百姓也便胖了”
如此的青天父母官,却是那两淮道以极尽雅致闻名的和府未来之主。
“请进来,敬茶”杨宸吩咐完,罗义与安彬就顺势请命离去。锦衣卫与驻地文武官员不可谓水火不容,暗地里却从不曾瞧得起彼此,故而没必要见。
至于安彬,定南卫的文武总领大员一同找杨宸议事,他不过区区一侍卫统领旁听,于礼不合。
“微臣和珅,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刚刚见着杨宸,和珅便跪下请安,弄得一旁的萧纲有些不适。
于礼,亲王封地最高文武官员,议事躬身行礼便可,如此作态,全无朝廷二品大员之官格,让那穿着铠甲不便下跪的萧纲何以自处。
倒是杨宸瞧着情形给萧纲解了围,急忙起身去扶:“和大人不必多礼,萧将军披甲不便,也不必请安了”
扶着这好似又胖了一圈的和珅,杨宸确实不曾看出哪有一分能臣之像,更不解为何自己的皇兄太子杨智对其推崇至极,有朝一日要让眼前之人入京做个一部阁老。
“今日,二位大人来府,可是有事与本王商议?”
杨宸坐下之后,将手一挥,二人再行礼,也一同坐下。按着旧例,当是文官先言,和珅便又是起身:
“启禀殿下,微臣确有事要奏:一乃殿下不日便要返京,为定南百万生民计,臣有一言,想说与殿下”
“哦?”杨宸倒是有些意外,这和珅从前都是一副万事好商量的神情,如今神情倒是像夫子给学生上课一般。
“朝廷每夕月二十八,便会有六部首官,与三省知事一同入宫与司礼监,在陛下眼前结清我大宁一年开支,来年预算;臣知殿下欲为定南百姓争上一争,可依臣所见,不争方才是大争”
和珅这如八卦太极一般的言语说得杨宸和萧纲有些懵:“不争便是大争?”
“来年朝廷预算已有定数,殿下身为陛下之子,恕臣大不敬之语,殿下当为朝廷分忧,而非去为那几十万两灾银与六部交恶,故而微臣恳请殿下,赴京后,莫要在此事与三省阁老争个不快,而当先言我定南楚藩不为朝廷添乱,不需灾银,只需朝廷下道奏折,不为我定南商旅出各道,而横生阻挠”
见杨宸仍是不解,和珅便说得更直白了些:
“微臣在衙门里算过,平乱过后,海州、云州多年废弃直道,每日往来商旅出往各道皆多了起来,仅顺南堡红湖码头,一年便能获二十万两,加之海州之港,朝廷怜我定南地处偏远,赋税较之中州仅有半成,若是朝廷明令各道不与设卡,商旅往来,藏富于民方是我定南民生之大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与传统官员贱商重农不同,和珅对着商旅往来是极为看重,先前兵乱,宁愿送银给各山匪徒,都不愿清剿交恶于山匪便是此因。定南卫赋税不过中州各道之半,只要不经灾年,自足全然不是所需忧虑之事。
任巡守以来,不过三年,定南卫两州之地,筑堤十余处,凿井数千,拓直道,无一不是民生大业,可和珅不知为何总能找到银子,民间调侃有一调侃之言:
“送了一两银子,出了一两银子,留了一两银子,用了一两银子,剩了一两银子”说和珅是一两银子当作五两用,又称五两巡守。
“其二呢?”杨宸见和珅仍是未改脸色,又追问道。
“其二便是,微臣恳请殿下,弘福寺之事,需从长计议,切不可在殿下返京之前,驳了朝廷脸面”
“嗯?”杨宸不知,就算真收了这弘福寺又能如何,怎就会驳了朝廷脸面。
“弘福寺乃陛下亲赐其定南第一名刹之名,其主持乃长安大雷音寺昔日旧僧,若殿下如此行事,长安不见其证,惟论其事,殿下当如何?故而殿下当先去了这朝廷钦此的名号,步步为营,将这弘福寺明正典刑”
杨宸不清楚,他和珅能不清楚,这弘福寺如何成了定南卫第一名刹?主持出自长安大雷音寺,乃是大雷音寺主持师弟,每年这弘福寺送往京城里的银子和曾少过。
杨宸真收了弘福寺,便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该如何待他,长安可看不到证据,言官也不需要证据,只需一句:“楚王殿下谋财甚巨,杀人甚多,出兵甚繁,臣不知所图为何”
一句臣不知,便要你解释,你若是用来建骑营,那骑营可就建不成,你若是拿来赈百姓,若一两落了王府账上,便会要你好看。言官就是陛下何王首辅的狗,勋贵不法,那便是勋贵的不是,北党不法便是北党的过错,至于出自江南的官员,那自然是一同朝后饮酒便是。
“老成之言”让杨宸对这和珅不禁感觉,或许还真是有些轻视了眼前这二品大员。
可和大人,送往今岁送往长安的银子,都已经到了八百里横岭之间,举目便可望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