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哭闹累了，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可是山路过于颠簸，即使已经是泥青路，还是把她晃醒了。
她睡眼惺忪，“要到了吗？”
“还没呢，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她点点头，睡意全无的她看着车窗外的大山和森林。
“江愁你快看，那座山好高呀”
从大山深处走出去的我对这一切无感，不过看着熟悉的风景，我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见外婆。
“哇，江愁你看，那山涧之间还有一条小瀑布哎”
她拿着手机一顿拍，像个好奇宝宝，我不禁有些羡慕，她从小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大城市，却不知道像这样的小山村在全国还有不计其数。
很快我们来到了街上，狭窄的乡村道路，因为今天赶集格外拥堵。
“江愁，这就是赶集吗？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不是，大概一周一次，具体我也不太懂”
看着许多老人背着背篼，她兴奋道“这个我见过”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把车停好我买了点菜，外婆不知道我会回来，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万年不变的吃酸汤和包谷饭（玉米面蒸的饭）。
“你有口福了，外婆做饭很好吃”
她更加兴奋和期待了。
沿着县道一路行驶，我看见路上有很多背着背篼的老人，这些老人大都和外婆一样，不舍得花打车钱。
突然间我看见了一个背影，她佝偻的不成样子，满满当当背着一背篼东西，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穿的是我工作后挣到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衣服。
我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下意识一脚刹车，林清浅惊呼“你慢点”
我怔怔看着那个背影不说话。
“那个就是外婆吗？”
我点点头，驾车来到外婆身边，按下车窗。
她看起来更苍老了，黢黑的皮肤下是深如沟壑的皱纹，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灰白的头发。
她偏头看过来“师傅，不好意思我不坐车”
她还是笑的那么淳朴，淳朴的让我心酸，她没能一眼认出我。
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微笑着下车，“请问罗素兰（外婆的名字）家怎么走？”
她愣住了，已经缺了好几颗牙齿的她嘴唇颤抖，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摸着我的脸庞，手都在颤抖。
“阿愁，是你吗？我的好孙儿”
“是我，长不大的阿愁回来了”
我连忙抱下了她的背篼，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我一个成年男子抱着都有些费劲，她一个老太太要背着这东西走近三公里的路绕回家，她就像超人，有用不完的力气。
从来没在我面前流过眼泪的外婆哭了，紧紧抱着我，泣不成声。
“你怎么瘦了？也黑了”
其实我比之前胖了几斤，可能在她眼里，永远都担心我们兄妹吃不饱穿不暖。
我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没吃上您做的饭”
林清浅站在我们身边，她也眼眶微红。
我介绍道“外婆，这是我朋友”
林清浅笑的很甜“外婆，我也可以这样叫您吗？我叫林清浅”
外婆笑道“当然可以了，丫头长得真俊”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后面已经堵了一串车队。
“外婆，咱们回家，我想吃您做的饭了”
“好好好，咱回家，外婆给你做”
我们一起回家了。
路过村口李叔家，李叔在门口抽着旱烟，我下车给他递了支烟，他有些惊讶“江愁？你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看看外婆”
“臭小子也不提前打招呼，桂花（李叔老婆），快点别忙活了，赶紧做饭，江愁这小子回来了”
我连忙摆手，“李叔别忙活了，我先回家，晚上来我家吃饭”
李叔很热情，一直劝，我只想赶紧回到那个温暖的小窝。
“既然你小子坚持，那好，晚上我们过去”
现在国家政策好，早已实现村村通了水泥路，交通便利了不少。我将车停好，林清浅扶着外婆，我背着背篼在后面，我们看起来像极了一家人。
一瞬间我心里想着，要是有一个妻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又何尝不好？我还有外婆，还有妹妹，还有一个爱我的妻子。
……
费了好大力气，我把一箱水果搬去了李叔家，还给他塞了两条烟，他死活不要“江愁，你跟我玩这出，想看我翻脸吗？我李远华是那种人吗？”
我心里对他非常感激，说道“李叔，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帮我照看下外婆，至于这烟是我孝敬您的，就收下吧”
最后劝说一番李叔才勉强收下。
回到家，看见林清浅忙前忙后帮外婆洗菜，我感到很惊讶，从没见过她会干活。
外婆满脸笑容“丫头，还是我来吧，你和阿愁一边玩去”
她低着头来到我身边，“江愁，我是不是有点笨？”
我点上烟笑道“不笨，是太笨了”
她悄悄掐我，我吃疼但不敢发作。
她环顾四周，老房子是三个房间的平房，外墙连瓷砖也没贴，整个环境破破旧旧，但能收拾的地方，外婆都打理的很干净。
“江愁，这就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吗？”
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我打趣道“后悔了吧？我都说你千金之躯适应不了”
“瞧不起谁呢，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们家也很穷，我都还记得”
“这地方虽然破旧，但承载了我最快乐的时光”
“外婆没什么挣钱的能力，但从没让我和妹妹饿过一顿，过年我们也能穿上新衣服，那段时光，我很开心，也可能是这辈子最开心的记忆”
看着忙碌的外婆，她比以前驼背了很多，走路也慢很多，耳朵也不太灵光了，和她说话音量都要大一些，我又担心声音高了她觉得我是吼她。
我还来不及变优秀，还来不及兑现要带她旅行的诺言，还来不及让她如愿看见我幸福，她已经老了。
我不该再找任何借口粉饰自己的无能，我要定一个目标，明年争取买套房子，我要接她去大城市生活，我不要她再辛苦，这次我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