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沈阳济尔哈朗府邸小客厅内。
济尔哈朗坐在茶桌旁,安闲地品茶。
老管家进来禀报:“王爷,正黄旗安达海求见。”
济尔哈朗一愣:“天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不见。”
老管家摸了摸怀中的银子,面露难色,恳求道:“请王爷恕老奴多嘴,他是肃亲王豪格的亲信,如今肃亲王倒霉了,王爷不见他显得不近人情。”
济尔哈朗:“好吧,让他进来。”
老管家走出去功夫不大,安达海谦恭地走进来跪地叩头:“奴才安达海叩见庄亲王爷。”
济尔哈朗:“起来,坐下喝茶。”
安达海:“谢王爷。”
济尔哈朗:“你找本王有什么事?”
安达海:“肃亲王让奴才给王爷传一句话。”
济尔哈朗:“什么话?”
安达海:“肃亲王知道,立福临当皇帝不是王爷的本意,王爷是受了代善和多尔衮的胁迫。”
济尔哈朗:“肃亲王让你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达海:“请王爷想一想,六岁的福临当了皇帝,能做什么主?还不是代善和多尔衮说了算?他们俩可是一直对王爷耿耿于怀。”
济尔哈朗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
安达海:“咱们大清朝上下谁不知道,先皇信任重用王爷,代善和多尔衮嫉妒王爷。特别是这一次,若不是王爷坚持让先皇的儿子继位,多尔衮就能当皇帝。若是以后多尔衮大权在握,他还不得想方设法整治王爷。”
济尔哈朗沉默不语。
安达海见有机可乘,便继续蛊惑济尔哈朗:“好在事情还有转机,王爷也可以变被动为主动。”
济尔哈朗:“什么转机?”
安达海:“硕托和阿达里四处活动,鼓噪重开议政王大臣会议,重新讨论,到底由谁来当皇帝。到时候王爷仍然坚持肃亲王豪格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不就是最大的转机吗?”
济尔哈朗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安达海似乎得到鼓励,眉飞色舞地说:“肃亲王说了,他只要能当上皇帝,一定会满足王爷所有的要求。”
济尔哈朗似乎意有所动:“安达海,你跟本王说实话,为这事儿你找了多少人?”
安达海坦荡地说:“奴才找了两黄旗、两蓝旗、镶红旗的七八个王公大臣。”
济尔哈朗:“他们怎么说?”
安达海:“唯王爷马首是瞻。”
济尔哈朗:“你回去吧,让本王好好考虑考虑。”
夜,沈阳代善府邸小客厅内。
济尔哈朗匆匆忙忙走进来。
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代善,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担忧地问道:“看你如此匆忙,又发生了什么事?”
济尔哈朗摇头叹气道:“眼下咱们大清国真是多事之秋,这边,你的一子一孙正上蹿下跳,到处煽风点火,急着要把多尔衮推上皇位;那边又跳出了个安达海到处鼓噪,坚持要把豪格推上皇位。唉,他们几个眼看着就要把大清国,搅个天翻地覆,杀个血流成河。”
代善猛一拍桌子:“只要我一口气在,谁也别想撼动大清王朝的万世基业。”
济尔哈朗:“怎么办?”
代善斩钉截铁地说:“严惩硕托和阿达里,以此震慑所有人。
沈阳大清皇宫崇政殿正殿内。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压抑沉闷。
龙书案正前方稍稍偏左方向,摆着一把宽大的空椅子。
正殿两侧,坐着两排静默无声的八旗王公大臣。
代善步履蹒跚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到空椅子旁边仅仅一丈多远,似乎走了好长好长时间。
王公大臣们的眼睛,都跟着代善移动。
代善好不容易走到空椅子旁边,慢慢坐下来,低沉压抑地说道:“今天把各位亲贵重臣请来,是要宣布一个惊人的消息。”
王公大臣们神色紧张地盯着代善的脸。
代善缓缓说道:“我爱新觉罗.代善真是愧对祖宗,竟然养出了逆子逆孙。他们仗着是我代善的亲人,竟敢到处煽风点火,妄图推翻日前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决议,另立别人为皇帝。”
代善不再往下说,凌厉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视着王公大臣。有的王公大臣神色很不自在;特别是坐在前边的多尔衮、多铎和坐在后面的安达海,眼神都有些慌乱。
代善接着说:“大家也许还记得,上次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我曾经说过,谁要是破坏我们大清内部的团结稳定,我就要号召八旗将士,与他血战到底。万万没有想到啊,反而是我的子孙首先跳出来,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大家说说,我该怎么办?”
多尔衮和多铎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安达海禁不住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济尔哈朗想了想,开口说道:“应该按照家法严惩。”
万万没有想到,代善立即驳斥:“不对,他们首先是想毁掉我们大清国,其次才是愧对父祖,应该国法家法一起论。”
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沉闷,在座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打着冷颤。
代善继续说:“我的逆子逆孙是谁呢,就是硕托和阿达里。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不用我说,在座的某些王公大臣大概也很清楚。咱们就直截了当商议一下,怎么处罚他们。”
多尔衮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礼亲王,本王以为,他们只是有一些说法,并没有形成事实,还是按照庄亲王的提议,按照家法严惩吧。”
代善闭上眼睛仰靠在椅子上,仔细想了想,又睁开眼睛坚毅地说:“在座的有些王公大臣,大概还能清楚记得,当年的太子褚英,仅仅是因为提出与朱明朝廷暂时罢兵议和,便被太祖皇帝下狠心处死。太祖皇帝为何那么狠心?因为他老人家高瞻远瞩,看到的是咱满族人的千秋大业。本王决定国法、家法一起论,处死硕托和阿达里。看谁还再敢反对议政王大臣会议决议!”
全大殿的王公大臣,神色都十分惊悚。
代善禁不住老泪纵横,但仍然坚毅地说:“大家还记得我上次会议时,提议效法汉高祖杀白马盟誓吗?请大家永远记住,今天我用一子一孙做牺牲,带领大家盟誓——谁敢破坏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内部稳定、统一、团结,就是我大清不共戴天的死敌。”
全大殿的人同时跪倒在地。
多尔衮带头高呼:“礼亲王高风亮节,大清永世不忘!”
所有人跟着齐声高呼:“礼亲王高风亮节,大清永世不忘!”
沈阳代善府邸大院内。
代善一走进大门,便看见大院内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打头的便是王妃,后面是十几个儿子儿媳妇和几十个孙子孙媳妇,再后面是一大群丫鬟仆人。
代善心里很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不管不顾径自向里面走去,但是强挣扎坚持了几步,便踉踉跄跄几乎要跌倒。
幸亏跟在他后面的家丁眼疾手快,一个虎步跳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王妃膝行几步,一下子搂住他的双腿,哭喊着:“王爷,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就忍心一下子处死一子一孙?”
代善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的什么?不要再啰嗦!”
王妃不管不顾,继续哭着说:“你就不想想这些年,皇太极是怎么背后给你下毒手的?为了让他的儿子当稳皇帝,你就忍心杀死自己的两个亲骨肉?”
代善厉声喝道:“不许胡说,我不是为了皇太极,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你们不管是谁,再敢阻拦,我就请出家法严惩。”
大院内,顿时响起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