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后金皇宫正殿内。
皇太极坐在右首,依次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四人并排面南而坐,后金文武大臣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岳托、硕托、瓦克达等几十个人向他们跪拜。
皇太极和蔼地抬抬手,说:“各位平身。”
阿济格等人站立在两旁。
皇太极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阿巴亥在两个宫女搀扶下,怒气冲天闯进正殿。
代善、皇太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殿门口服侍的几个武士,见没人发话,面面相觑,也不敢阻拦。
阿巴亥如入无人之境,甩开两个宫女,走到皇太极面前,一手举着传位诏书,一手指着皇太极的鼻子尖儿质问道:“皇太极,你口口声声继承大汗遗志,尊重大妃,却把传位诏书当做废纸,夺走弟弟的大位。你还有何脸面坐在这里面对大汗的臣民?将来有何脸面去天国面见大汗?”
阿敏、莽古尔泰站起来就要发作,却被代善一声断喝制止:“阿敏、莽古尔泰,都给我坐下!”
接着,代善跪倒在阿巴亥面前,诚挚地说:“大妃,这一切都是代善以大宗正的名义主持议定的,要责怪,请大妃只怪代善一人;父汗和列祖列宗要惩罚,请只惩罚代善一人。”
阿巴亥却一下子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勒住自己的脖颈,指着代善、皇太极骂道:“你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寡母和三个小弟弟,我要去天国找大汗和列祖列宗控告你们!”
众人都吓傻了,阿济格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皇太极一个箭步冲过来,右手一把抓住短刀使劲一拧,利刃翻转过来,皇太极的手却流出血来。
皇太极顺势用左手抓紧阿巴亥的手臂,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大妃,儿臣并非一心谋夺汗位,只是顺应大小贝勒的推选,勉强坐到这个位上。”
这时,代善已经站起来,示意皇太极也起来。
皇太极掏出一个手帕,胡乱缠了流血的手掌,与代善一左一右扶持阿巴亥坐到正中椅子上。
阿巴亥只是掩面哭泣,阿济格三兄弟不知所措,其余人都冷眼旁观。
皇太极跪在阿巴亥面前,挺直身子,庄重严肃地指天发誓:“苍天在上,我皇太极面对列祖列宗和父汗的神灵起誓,也请在座各位见证,今后若不善待大妃和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个弟弟,将遭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之报应!”
阿巴亥听到这里,也知道大势已去,但也得到少许安慰,哭声渐渐小了。
代善对阿济格、多尔衮说:“十二弟、十四弟,扶大妃回去休息。”
阿济格、多尔衮扶着阿巴亥走了。
代善扶起皇太极说道:“请大汗宣布旨意吧。”
皇太极冷峻地说道:“各位兄弟子侄,皇太极深知前途艰难,本无意当大金国大汗,只是各位一再推举,盛情难却。为了咱们满族人共同利益,皇太极才勉为其难。既然大位已定,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搅扰。现在,本大汗正式宣布,从今日起,再有干预朝政、妄议是非者,一律以国法严厉处置!”
众人低着头,不敢平视皇太极。
皇太极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先大汗壮志未酬即阵亡,我们要为大汗报仇,五日后出兵,先打下锦州,再攻击宁远、山海关,最后目标是——打下燕京城,告慰大汗英灵!”
燕京东厂提督衙门内。
魏忠贤紧皱着眉头盯着顾秉谦、魏广微、崔呈秀,顾秉谦等低着头不敢看魏忠贤。
魏忠贤恨恨地骂道:“一群饭桶,废物!这么大的事,原先怎么只字没跟咱家提过?”
魏广微小心翼翼地说:“根据大明祖制,前方带兵统帅,都有专折言事、直达天听的特权,他们自有一套传递的人员和方法,内阁和司礼监都不得干预。”
魏忠贤不耐烦地打断魏广微的解释:“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照此下去,咱们就步步被动。宁远一战,孙承宗、袁崇焕仅仅依靠两万人马,就打死几千叛匪,打死努尔哈赤,守住宁远。在万岁爷心目中,孙承宗、袁崇焕都成了大英雄,赐给孙承宗蟒袍、玉带、白银,袁崇焕连升三级当上辽东巡抚,所有将士都有重赏。对咱家呢,万岁爷都懒得拿正眼瞧。”
崔呈秀谄媚地说:“九千岁,暂且忍过这一时,等他们立新功的热乎劲儿一过,朝廷还不照样是咱们的天下。”
顾秉谦阴狠地说:“孙承宗这棵老树根深叶茂,咱们得从根上下点儿功夫,斩断他。不然咱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立刻两眼放光,追问顾秉谦:“下什么功夫?快说!”
顾秉谦却低下头,慢慢说道:“容下官慢慢想想吧。”
魏忠贤气哼哼地拂袖而去,把他们晾在那儿。
辽东锦州督师行辕大堂内。
孙承宗坐在帅椅上,袁崇焕、祖大寿、满桂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听梅之焕侃侃而谈。
梅之焕:“孙督师,我的亲随在辽阳传来消息,说努尔哈赤下葬的第二天,在代善大力推举下,皇太极就当上大汗。”
孙承宗赞叹道:“代善真是了不起的人物,竟有大海一样的胸怀,高山一样的威望,硬是把一盘散沙聚成宝塔。”
梅之焕接着说:“还有更稀奇的,是皇太极被推为大汗的同时,竟然提出四大贝勒同时坐朝。”
孙承宗大出意外,愣了半天才说:“皇太极城府太深,只这一手就把其他三大贝勒紧紧抓在手里,也抓住叛匪全体军民的心。”
袁崇焕:“这种执政形式真是匪夷所思,千古未闻。”
孙承宗:“现在看来,皇太极比努尔哈赤狡猾得多,咱们以后得慎之又慎。”
梅之焕:“督师,四大贝勒同时坐朝,会不会给咱们带来可乘之机?”
孙承宗还没来得及回答,祖大寿就问:“什么可乘之机?”
梅之焕:“阿敏、莽古尔泰粗鲁莽撞,却不甘久居人下,也许很快就与皇太极产生矛盾,咱们能不能趁机进攻?”
孙承宗却摇着头说:“至少暂时不会。因为努尔哈赤新丧,叛匪怕咱们进攻,肯定尽力维持团结,特别是代善,肯牺牲自己维护团结,具有很大凝聚力。”
袁崇焕有些沮丧:“真想不到,代善一个生长在荒僻山村的野蛮之辈,书没读过多少,字也识不得几个,为人处世却胜过无数饱学之士。”
孙承宗:“这都是天生禀赋,也是人生历练,有时和学问没大关系。”
满桂问:“孙督师,咱们该怎么办?”
孙承宗自信地说:“皇太极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要立功树威,咱们抓紧备战!”
梅之焕将一张小纸条交给孙承宗,说:“督师,这是我的亲随送来的消息。果然如你所料,皇太极已经调集人马,准备粮草,明天就要出发来攻锦州。”
孙承宗看着纸条说:“动作好快,幸亏咱们早有准备。不知道袁崇焕、满桂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梅之焕说:“他俩久经战阵,督师还有什么不放心?”
孙承宗:“上次宁远血战,他们元气大伤,需要补充兵员、弹药,整修城墙。我给他俩写一封信,松文兄辛苦一趟,告诉他们千万不能松懈。这一次,皇太极肯定会以十倍的疯狂攻击锦州、宁远。”
孙承宗拿起纸笔,一挥而就。
梅之焕拿起信刚走,祖大寿和金启倧就进来了。
孙承宗先招呼金启倧:“启倧,你先坐一下,我给复宇说完,再与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