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锦州城头。
孙承宗率领袁崇焕、满桂、祖大寿、赵率教、吴襄等军官,从城墙那边走过来。
孙承宗:“老夫此番从燕京回来,是奉皇上圣旨,准备迎击来犯叛匪。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谎报军情。”
袁崇焕:“恩师离开京城那个是非之地也好。”
满桂:“这些天我从蒙古又买来大批战马,孙督师哪天有空可以去看看末将训练。”
孙承宗:“关宁铁骑大发展,第一步就是训好战马,满将军多多辛苦吧。”
祖大寿:“请督师对锦州城防多提意见。”
孙承宗:“本官这次从山海关开始,向东一路巡视直到锦州,真是越看越高兴。”
袁崇焕:“恩师三年多心血没有白费。”
孙承宗:“都是各位将士的功劳,我一个人能干什么?叛匪今日不来,明日不来,早晚有一天会来。他们绝不甘心失败,各位要严阵以待。”
众人齐声答道:“谨遵教诲!”
夜,燕京赵南星宅邸内。
灯光下,赵南星正枯坐皱眉沉思。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人闪进来。
赵南星一惊,立即问:“你是谁?想干嘛?”
黑衣人拉下面纱,赵南星认出是梅之焕。
赵南星惊喜地问:“松文兄,你怎么来了?”
梅之焕:“东林党同仁遭了大难,梅之焕岂能袖手旁观?”
赵南星:“快坐下,我给你倒茶。”
赵南星捧着一杯茶水,送到梅之焕手上,感动地说:“这才是患难见真情,以前东林党人都说松文兄清高孤傲,谁能想到却是古道热肠。”
梅之焕:“如今咱们东林党人被杀被关几十个,发展下去肯定溃不成军。赵大人有何高见?”
赵南星:“魏忠贤纠集齐楚浙等党派无耻之徒,组成庞大的阉党集团,势力甚嚣尘上。咱们很难与之抗衡。”
梅之焕:“几年前京察之际,孙阁老就提醒过咱们,要尽量团结三党成员,壮大东林党声势。就是因为此事我和各位有些分歧,才辞官远游。”
赵南星:“往事不可追,目前松文兄有何高见?”
梅之焕:“目前能挽救东林党的,只有孙阁老。”
赵南星:“我也曾这样想过,可又考虑到辽东军务繁忙,实在不易打扰他。况且,前些天魏忠贤撺掇皇上,把孙阁老从燕京赶走了。”
梅之焕:“这正说明阉党最怕孙阁老。”
赵南星点点头:“很对,让孙阁老从前线回来?”
梅之焕:“正是。赵大人,你写封信,我去辽东面见孙阁老。”
赵南星:“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梅之焕:“不怕。就是东厂探子逮住我,也不会把我怎样——都知道我脱离东林党多年。”
赵南星:“信怎么办?”
梅之焕:“我把信封在蜡丸里,遇到紧急情况,凭我的身手,肯定有机会吞掉蜡丸。”
赵南星拿起纸笔一挥而就。
梅之焕接过短信手脚麻利地团成一团,端过蜡烛灯,眨眼之间就做成了小蜡丸。
梅之焕把蜡丸藏在胸前,拱手与赵南星告别:“赵大人,静候佳音吧。”
赵南星深情地说:“松文兄,一路保重!”
山海关督师行辕小客厅内。
孙承宗正低头看书,梅之焕调皮地示意引他进来的红霞别出声,自己悄悄走到孙承宗跟前,突然发声:“孙督师别来无恙乎?”
孙承宗猛一抬头,见梅之焕似乎是从天而降,站起来抱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说:“松文兄,怎么是你?好几年音信皆无,今天却说来就来。红霞,备酒,老夫要和松文兄痛饮。”
红霞答应着出去。
梅之焕:“先别忙喝酒,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孙承宗:“有事请坐下说。”
二人落座,梅之焕问:“孙督师可知最近东林党的遭遇?”
孙承宗:“知道一些。”
梅之焕:“杨涟殉难,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等几十人被捕,孙督师可知道?”
孙承宗颇为震惊:“魏忠贤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梅之焕:“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
孙承宗:“老夫何尝不想救他们,恐怕势单力孤。”
梅之焕掏出蜡丸打开,双手呈给孙承宗:“这是赵南星大人的亲笔信。”
孙承宗接过来细读:“稚绳兄台鉴:东林党人遭空前劫难,杨涟惨死,汪文言历经种种酷刑奄奄一息。兄若不出手相救,左光斗等将步杨、汪后尘。魏阉得手,兄在辽东必将不稳,大明危矣!”
孙承宗掩信,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儿,孙承宗抬起头来,坚毅地对梅之焕说:“我要进京告御状,替东林党人讨个公道。二十天之后,是皇上生日,我作为师傅,进京贺寿名正言顺。”
梅之焕:“这个时机太好了!”
孙承宗:“见到皇上,我要押上全家几十口人性命,保出左光斗他们。”
辽阳后金皇宫偏殿内。
范文程高兴地对努尔哈赤说:“大汗,奴才得到消息,魏忠贤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了。”
努尔哈赤:“太好了,汉人最擅长窝里斗,他们自乱阵脚,给大金带来大好时机。”
范文程:“孙承宗不会眼看着东林党一败涂地,估计会有所行动——回燕京向天启求情,争取赦免东林党人。”
努尔哈赤:“即使孙承宗不行动,咱们也得在辽东、燕京一带大造声势,说他要带兵回京清君侧。”
范文程:“大汗英明。奴才要把能派的探子都派出去,让他们逢人便说、见人便讲——孙承宗要带领十万大军杀进燕京,先把阉党统统宰了,再把天启赶下皇位,扶保信王登基称帝。”
山海关大校场上。
一伙百姓正在观看满桂训练骑兵。
校场上,骑兵们个个士气饱满,胯下骏马匹匹膘肥体壮。随着满桂口令,战马迈步整齐划一,骑兵挥舞三眼铳刚劲有力。
孙承宗站在观礼台上,认真看着骑兵们操练,微微颔首。
场外围观的百姓中,一个精明的壮年男子悄悄对身旁的老头说:“大叔,听说了吗,孙督师马上要带领十万大军杀进燕京城,杀了魏忠贤,救出东林党,废了皇上,扶保信王登基。”
老头吃惊地问:“真的假的?”
壮年男子:“绝对假不了,我兄弟是孙督师的亲兵,说明天就要出发。”
老头:“可不得了了,天下大乱了!”
壮年男子看着老头踉踉跄跄地进了城,阴险地微微一笑。
山海关大街上。
老头对一伙人说:“可不得了了,天下就要大乱!孙督师马上要带领十万大军杀进燕京城,杀魏忠贤,救出东林党,废掉皇上,扶保信王登基。”
这伙人个个惊疑,有人问:“真的假的?”
老头斩钉截铁:“绝对假不了,我亲戚是孙督师的亲兵,明天就要出发了。”
功夫不大,大街上东一团西一伙的,都聚首窃窃私语。
燕京前门大街。
几个街头闲汉,聚在一起神吹海聊:“我昨晚喝一斤半二锅头,照样同几个小伙子练拳脚;你那算什么,我昨晚喝二斤二锅头,照样骑马狂奔五十里。”
一个狡猾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责问闲汉们:“你们还在这儿瞎侃呀?孙承宗马上要带领十万大军杀进燕京,杀魏忠贤,救东林党,废了皇上,保护信王登基。燕京城就要血流成河了,你们还不赶快回家准备逃难!”
一个闲汉反驳:“还说我们瞎侃,你是神吹!孙承宗的军事秘密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说:“两天前,我亲眼在山海关看见孙承宗调动兵马。”
闲汉们紧张地散开了。
功夫不大,燕京城的几条大街上,都有一伙一伙的人聚首窃窃私语。
山海关西郊外。
孙承宗、红霞等六人正要上马,忽然身后传来袁崇焕急切呼喊:“恩师且慢!”
孙承宗等只好停下等候。
只见袁崇焕、满桂、赵率教等人骑在马上狂奔而来。
袁崇焕等人停在孙承宗前面,跳下马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袁崇焕激切地问:“恩师这次进京要带多少人马?”
孙承宗:“一共六人六骑。”
满桂:“万万不可!”
孙承宗:“为什么?”
袁崇焕:“魏忠贤是何等卑劣的小人,恩师难道不知道?”
孙承宗:“他敢把我怎么样?”
赵率教:“他敢随便捏造个罪名,就把督师关进诏狱!”
孙承宗:“谅他没有这个胆量!”
袁崇焕:“请恕学生直言,恩师自忖比岳武穆如何?”
孙承宗:“十不及一。”
袁崇焕:“秦桧仅凭‘莫须有’三个字,就能使岳飞父子冤死风波亭;魏忠贤比秦桧卑劣十倍百倍,什么罪名给你捏造不出来?关进诏狱,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孙承宗:“那宋高宗本来就对岳飞将信将疑,所以秦桧才有机可乘。当今皇上对老夫坚信不疑,所以魏忠贤胆子再大,心思再卑鄙下流,也不敢怎样。”
满桂:“末将愿带三万人马保护督师进京,以防不测。”
孙承宗笑了:“满将军,我是进京告御状,又不是打仗。”
赵率教:“督师多带些人马,对魏忠贤一伙总是有点震慑力。”
孙承宗严肃地说:“多带人马,反倒会给魏忠贤一伙留下口实。诸位请起,别再说了,本官心意已决。”
袁崇焕等人无奈地站起来。
孙承宗:“诸位在辽东兵强马壮,城池坚固,就是本官最大的保障!”
孙承宗等六人跨上马,越走越远。
袁崇焕等人直到望不见孙承宗的踪影,还不愿意离开。
清晨,燕京前门大街,一伙人正仰着头看一张告示。
一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一字一句地念着:“讨魏忠贤檄,大阉魏忠贤者,人既刁滑,出身鄙下。昔充神宗火者,曾以洒扫入侍。受先帝识拔,而执掌膳房。皇上错爱,骤柄东厂。却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聚集奸党,残害忠良。聚奸编《要典》,图谋成圣贤;南北建生祠,妄称九千岁。包藏祸心,窥窃神器,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承宗内阁重臣,当朝帝师,奉大明之成业,荷三朝之厚恩;气愤风云,志安社稷。爰举义旗,以清妖孽。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望我大明臣民,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大明东阁大学士、辽东督师孙承宗,天启五年三月。”
一个壮硕汉子大声问道:“你咿咿呀呀念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答道:“告示说魏忠贤干了许多坏事,孙督师要从山海关带大兵杀进燕京城,宰了魏忠贤。”
看告示的人都说:“该杀,该杀!”
忽然,几个顺天府的衙役吆喝着跑过来:“活腻了?散了!散了!”
一个衙役向前,伸手把告示扯下来。
两个衙役拉住秀才模样的年轻人,厉声喝道:“去顺天府说清楚!”
第三十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