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紫禁城御花园内。
御花园南面,天启穿着大将军军服,正指挥一队太监编成的军队操练。
御花园北面,魏忠贤也穿着大将军军服,指挥一队太监编成的军队练习手执刀剑、盾牌搏斗。
两边的演习,偶尔有三两个太监姿势生硬、步伐出错,总体上还算中规中矩。
天启满头大汗,将令旗一摆,大声说道:“停止操练,休息片刻。”
魏忠贤一听,也跟着下令:“停止操练,休息片刻。”
魏忠贤跑到天启跟前,掏出手巾给他擦擦汗,心疼地说:“瞧瞧,我们万岁爷多辛苦,这可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稳固呀!”
天启:“魏大伴,你说过,当年正德爷亲自领兵平定宁王叛乱。日后,朕也能亲自带兵平定辽东叛匪!”
魏忠贤:“那是自然,万岁爷英明睿智,绝不亚于正德爷。等咱们练好内操,有了经验,到时候万岁爷再统帅几十万大军开赴辽东,叛匪准得望风而逃。”
天启笑着说:“到时候你可得陪朕亲临前线,亲眼看着朕怎样带兵杀敌。”
魏忠贤:“那是当然,老奴得看着万岁爷像太祖爷、成祖爷一样,威风凛凛纵马驰骋,辽东叛匪屁滚尿流地跪地求饶。”
天启高兴地说:“好。咱们继续操练。”
魏忠贤却说:“万岁爷,天晚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明天再来。”
天启意犹未尽:“今天多练会儿吧,明天是大朝日,不能练了。”
魏忠贤趁机说:“这几天朝中没什么大事,明天的大朝就免了吧。咱们抓紧时间早一天练好内操,万岁爷就能早一天出去统帅军队,天下人就能早一天看到万岁爷的英明神武。”
天启略一踌躇,随即说道:“也好,免朝九日,抓紧内操。”
魏忠贤喜出望外,立即赞道:“万岁爷善抓大事,真像太祖爷!”
紫禁城乾清宫正殿外。
杨涟焦急地来回踱步,周围几位官员都偷眼看他。
赵南星来了,杨涟拉起他的手,走到僻静之处,不解地说道:“赵大人,皇上在九天之内,三次免了大朝,不与群臣见面。不知是什么原因?”
赵南星沉吟着说:“是不是杨大人要弹劾魏忠贤的消息露出去了?”
杨涟:“那也不至于引起皇上免朝会呀!”
赵南星:“估计是魏忠贤从中作了手脚。”
杨涟:“他敢鼓动皇上免朝,这可是坏了祖宗规矩!”
赵南星:“这些年,破坏祖宗规矩的事还少吗?”
杨涟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下午,燕京孙宅小客厅内。
赵南星:“孙阁老,皇上已经连续九天免朝。”
孙承宗:“我听说了,这是魏忠贤使的缓兵之计。估计他已经知道杨大人要弹劾他,所以想法拖住皇上不上朝,让杨大人见不到皇上。”
杨涟:“皇上能长时间不上朝吗?”
孙承宗:“此间,他可能对你采取极端手段,比如说派个刺客杀了你。”
赵南星一惊。
杨涟倒镇定如常,说道:“我早已有此准备。这是两份奏折抄件,请二位大人保存好,万一不测,就请二位作为遗折代我呈给皇上。”
孙承宗收好抄件,说:“事情既然走到这个地步,杨大人就应该坚定地走下去。把弹劾的事挑明,魏忠贤反倒不敢对你暗中下手。”
杨涟:“下官也是这样想的,请孙阁老帮我出个主意,怎么能让皇上见到奏章。”
孙承宗:“经过正常程序,奏折肯定不能到达御前。采取三十六计中声东击西之计,或能取胜。”
杨涟:“怎么声东击西?”
孙承宗:“杨大人先经过正常程序将奏折交给通政使,通政使一定会扣押奏折;但咱们大造声势,让朝野和皇上都知道有这份奏折。魏忠贤想压也压不住了,就不得不拿出来。”
赵南星:“孙阁老不愧是三军统帅,此计高明!”
杨涟:“下官谢谢孙阁老指点。”
赵南星和杨涟走了,红霞走进来。
孙承宗说:“你把杨大人的奏折抄录一遍,让悟缘交给皇后。”
红霞问:“对皇后说什么?”
孙承宗:“不要让皇上看抄件,只说大意。”
红霞不解地问:“为什么?”
孙承宗:“让皇上看抄件,就暴露了是精心策划的,容易引起疑问。只说大意,道路传闻而已。皇后冰雪聪明,会把握好分寸的。”
燕京东厂提督衙门内。
顾秉谦对魏忠贤说:“厂公,现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甚至街头贩夫走卒都知道,杨涟上了一道奏折,列举厂公的二十四大罪状。”
魏忠贤气急败坏:“真他娘的邪性,奏折在通政使那儿压着,怎么连老百姓都知道?”
魏广微:“还不是那帮东林党广为传抄奏折,搞得人人皆知。”
顾秉谦:“今天皇上直接问我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事不能再瞒。”
魏忠贤瞪大眼睛质问顾秉谦:“不瞒怎么办?真把奏折交给皇上,皇上看上几条就会下旨灭我的族!”
顾秉谦:“有办法。厂公不是经常在皇上忙着雕刻的时候奏事吗?这次厂公带下官去,皇上肯定叫下官把奏折念给他听,下官避重就轻,也许就能蒙混过关。”
魏忠贤大喜,拍着顾秉谦肩膀说:“你真是我的张子房!”
紫禁城乾清宫东配殿内。
天启正全神贯注地雕刻一座九孔桥。
魏忠贤领着顾秉谦走进来。
魏忠贤没走几步,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天启扭头看了魏忠贤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问:“哭什么?有话就说。”
魏忠贤边哭边说:“老奴自执掌东厂以来,忠心为国,日夜操劳,取得一些成绩,也得罪了一大批人。”
天启继续低头雕刻,随口说:“朕知道。”
魏忠贤继续哭着说:“他们恨死了老奴,就编造许多谎言,说老奴犯下十恶不赦大罪。老奴实在冤枉!”
天启继续雕刻,随口问:“听说杨涟上了一份奏折。”
魏忠贤与顾秉谦对视一眼,立即答:“是。”
天启:“把奏折拿来。”
魏忠贤赶紧从怀中掏出奏折,双手呈给天启。
天启忙着低头雕刻,头也不抬,随口说:“顾阁老,念给朕听。”
顾秉谦赶快从魏忠贤手中接过奏折,打开朗声念道:“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大罪一。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顾于党护曲意绸缪,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欲门生宰相,大罪五。……”
天启忙着雕刻木桥,不耐烦地打断顾秉谦的朗读:“空洞罗列罪名,言之无物。显然是心存偏见党同伐异,奏折留中不发,魏忠贤如常供职。你们都下去吧。”
魏忠贤、顾秉谦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快步走出东配殿。
在东配殿外,魏忠贤忽然躬身给顾秉谦施礼,以极为罕见的诚恳语调说:“咱家多谢顾阁老救命之恩!”
顾秉谦却恶狠狠地说:“厂公,绝不能饶过杨涟!”
魏忠贤反而笑眯眯地说:“不急不急,等咱家找准突破口,把这伙儿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燕京孙宅小客厅内。
张国纪懊恼地说:“杨大人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孙承宗问:“为什么?”
张国纪:“咱们还是低估了对手。魏忠贤故伎重演,在皇上忙碌时请示政务,又一次如愿以偿——奏折留中不发,魏忠贤如常供职。”
孙承宗:“咱们百密一疏,铸成大错。”
孙承宗话音刚落,红霞引着杨涟进来。
杨涟对着孙承宗说:“孙阁老,一发不中,下官还要再发、三发。还要动员东林诸公,一起连续不断地上奏折,把魏阉淹死。”
孙承宗:“杨大人,依我看魏忠贤要嚣张一阵子。东林诸公若连续不断上奏折,反而更使皇上怀疑党同伐异。不如暂时偃旗息鼓,看看动向再说。”
紫禁城乾清宫东配殿内。
天启对孙承宗说:“吾师所需钱粮,朕已命户部备齐。”
孙承宗:“臣多谢陛下。”
天启:“吾师以为,辽东失地何时能够恢复?”
孙承宗:“前几年,清河、广宁、辽阳、沈阳、锦州、宁远相继失陷,生灵涂炭,国力大损。军队只能退居山海关之内,而叛匪异常猖獗。而今,我军刚刚在宁锦站住脚,预言收复辽东恐怕为时过早。”
天启:“吾师手创的关宁铁骑,已屡败强悍的叛匪骑兵,朝廷再拨巨款发展关宁铁骑,收复辽东还不是指日可待?”
孙承宗:“关宁铁骑目前不足万人,发展壮大尚需时日。”
天启有些兴奋地说:“待吾师壮大了关宁铁骑,朕要御驾亲征,消灭叛匪。”
孙承宗大吃一惊,问:“御驾亲征?这肯定是魏忠贤之流蛊惑陛下!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御驾亲征是天大的事,怎么能随便说?”
天启:“太祖爷、成祖爷征战一生,何等英明神武!”
孙承宗:“恕臣直言,太祖爷、成祖爷都是从战场上成长起来的,陛下打过一次仗吗?陛下,太监们不学无术,千万不能听他们胡言乱语!”
天启不语。
孙承宗:“陛下,鉴于史上宦官祸国乱政,太祖爷曾说——汉唐末世皆为宦官败蠹。因此明确规定政府各部门不得与宦官公文往来。又特地在铁牌上刻‘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以示震慑。”
天启:“太监只是家奴,使用方便而已。”
孙承宗:“是家奴就按家奴对待,严防被其欺骗。陛下心地善良,千万不要上了家奴的当。杨涟的奏折,陛下最好亲自看看。”
天启:“奏折已经存档,别再提了。”
孙承宗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