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夫人心有所属,并最终与那人定亲。老爷不甘心,便让我们……让我们……”小厮说话忽然磕绊起来。
“让你们做什么?”
小厮哭丧着脸开口:“暗中将那人溺死,还伪装成醉酒落水。”
林钦若猛然直起身,声音冷冽:“听闻张财主在此地德高望重啊!”
小厮知道她在讽刺,讪讪笑道:“谁家没几件腌臜事呢。”
然后林钦若就听了一个强取豪夺的故事。
张财主不仅杀了她未婚夫,还散播谣言,说她克夫,以至于再无人登门。
这时他提出要纳她为妾,没错,是妾。因为她名声坏了,不能做正妻。
她不愿,却经受不住周围人的压力,最终她还是成了他的妾室。她整日忧愁,不久张财主就腻了,故意冷落她以报当初之恨。
有一次,她偶然听到从前未婚夫的死因,便去和张财主闹。此后便一直不和,直到几年前她被扶正,关系才又变好。
“是扶正后才关系缓和,还是先缓和关系再扶正的?”
小厮下意识就要作答:“当然是——”
“好好想想。”
小厮思考片刻后,缓缓道:“好像是夫人先主动示弱的。”
接着他又点头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对,夫人求和那天老爷还十分得意来着!”
把那小厮打发下去,又旁敲侧击问了几个人,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钦若什么都没做,只慵懒地躺在金库的椅子上嗑瓜子。
忽然,距离她不过五尺的地面“砰”地一声炸开,林钦若手一抖,瓜子掉了大半。灰土漫开,紧接着又窜出一个人来。
苏晏灰头土脸从地道里出来,一抬手将灰尘清了,然后便看见了躺在椅子上满眼惊讶的林钦若。
“你好悠哉啊!”
“你怎么从下边蹦出来了?”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出口。
苏晏拿出马扎坐她旁边:“我跟着符的轨迹一路跑到隔壁镇,又从地道里走回来。”
林钦若躺着说话不腰疼:“诶哟,这么费劲呢!我早说要不我去吧,你不让,不听好人言,难受了吧!”她用当初苏晏说过的话回敬他。
苏晏“哼”了一声,没理会她的调侃。
刚见到张财主时他们谨慎起见,在他身上藏了张追踪符,连张财主自己都不知道。白天询问的那三个女人身上也有,苏晏今晚就是追踪那些符的去向了。
“张财主最先出现的地方你猜是哪?”
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她知道的地方,就那一个嘛。“青楼。”
苏晏拊掌:“对,就是青楼!”
林钦若眉角微微上扬:“你说评书呢?好好讲。”
苏晏没再卖关子,说了他今晚的所见所闻。
张财主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他自己走的。他进金库,十次有八次是通过这里的密道去青楼。
因为他在本地的形象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大员外,逛青楼影响不好,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这金库在普通人看来一辈子都花不完,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物什,他将密道设在此处多年,府中竟无一人发现。
密道直通老鸨房间,就在林钦若他们看到的那间密室后面。那会儿刚出来,林钦若就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催|情药、春|宫图之流在其他地方可能是需要藏起来的东西,但在青楼却是常见的玩意儿,哪里需要放到密室?所以她便让苏晏顺道看看,果然有发现。
张财主像往常一样来了青楼,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浓情蜜意的美人儿。
老鸨照例给他端来一杯助兴的酒,他毫无怀疑地饮下。不仅没有感觉到浑身发热,反而嗓子发哑、瘫软无力,很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然后他被放上马车,送到了邻镇的一处下等勾栏。失踪的那些男人都是被送到这种地方,据说本来是要送到南风馆的,但人家嫌他们年老色衰,不要。
听完整个故事,林钦若好奇地看着苏晏:“所以,你从他被下药开始,看完了他受虐的全程?”
苏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在意地回道:“嗯,不让他走完全程,怎么找幕后黑手啊?”
“那见到幕后黑手了吗?”
“没有啊。”理直气壮。
林钦若忍不住笑出声,苏晏真是黑心呐!
苏晏向来道德感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这些年没少干恶心事,偷夺民女,玩腻了再卖到外边的青楼。如今这个结果也是他应得的。”
淮云镇的恶事其实不少,只是都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了。
林钦若叹息一声,她有一点不解,为什么密道上会有封印呢?而且这道封印只会阻碍他们探查到密道的存在,没有其他作用。
有封印说明有修士参与,这样一来就属于他们的任务范围了。不然她就可以把这当作凡人的私怨,直接不管。
“休息会儿吧,天明了再探。”
林钦若顺势闭眼躺到椅子上,苏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屋子她却要躺在这,是金银相伴好入眠吗?
但是他没出声,而是安静坐在一边。
很快,天边开始发亮,云片间泛起粉红,渐渐迸发出金色,笼罩大地。
金库没有窗户,阳光从门缝钻进来。林钦若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的金丝如绸缎一般将她拥住,她忍不住伸手触摸那抹温暖。
好久没有体验过这般宁静了。
刚坐起来,她就看见对面的苏晏,他双手抱胸,正靠着墙闭目养神。
她走上前想把他叫醒,还没出声,苏晏猛地睁开眼睛,给林钦若吓得一个激灵。
“吓我一跳!”林钦若故作夸张地抚着胸口。
苏晏眼底浮起笑意:“你睡醒了?”
“这话不该我说吗?”
“是你睡着了,我没睡着。”他说谎了,其实他有一段时间是入眠状态,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他竟然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唉,一时放纵了。”林钦若好几年不睡觉了,没想到今天睡了片刻,她在宗门都没有这般舒心过。
苏晏站起身,整理一下,说道:“继续调查吧,不可能一直歇着。”
“大早上的,净说这丧气话。”
“这话哪里丧气了?”
“让人不高兴的话,通通是丧气话。”